1993年,金雷在北建工就读建筑学。毕业后,他选择了一家外企设计单位,一边学英语,一边准备出国深造事宜。
2001年,金雷离开北京前往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建筑学院深造。毕业后在当地一家建筑师事务所工作。一次,金雷在国内某建筑杂志发表了一篇介绍该事务所的文章,恰逢当时万科准备在深圳天琴湾做一批豪宅。由于缺乏相关经验,万科正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建筑师,双方因此结缘。
在美国的金雷因为国籍优势,被派回国内负责项目的对接。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经常往返于美国与深圳。正是这段经历,金雷对国内外建筑行业的现状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同时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其中就包括之后与他一起创办「空间进化」的关天颀,这为金雷回国“软着陆”打下了基础。
2011年,金雷随妻子回国,与关天颀创办了「空间进化」。“当时的想法是希望通过一个公司能够整合设计产业链中的多个环节(建筑、景观、室内、配饰软装),减少甲方为协调不同设计团队配合所产生的沟通成本,提升项目的完成度,做到设计无边界。”金雷告诉「计成」。
几年后,金雷从「空间进化」出来并创立了新的设计品牌REDe Architects,但还是延续了「空间进化」的人员构成方式。公司不到20人,但包含了建筑、室内和配饰软装等不同专业,主要专注于乡村振兴项目以及城市中的小型改造类项目。
01
一个建筑都没盖出来
2013年前后,金雷与朋友深感国内的经济形势和地产行业开始展现下行趋势,因此积极思考对策,希望以转型来应对变化。讨论得出了比较一致的思路就是在城市发展空间越来越小,在政府一再强调疏解大城市的背景下,“乡村绝对是一个发展方向。”
没有在乡村工作的经验,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跟着有经验的团队到乡建一线摔打。于是,金雷激情万丈地跟着圈里的大咖在村子里转了两年。结果一个建筑都没有盖出来,这让他非常失望和沮丧。
2015年,事情有所转机。年中的时候,北京卫视推出了一档家居改造类节目——《暖暖的新家》,其实节目主要面向室内设计师群体,项目也大多是城里的破旧公寓改造。
有一个项目是大兴庞各庄的破旧农宅改造,由于涉及到场地水电以及建筑结构拆改,导致大多数室内设计师望而却步,但金雷认为这是个机会。“对于两年没在村子里建成过一个完整项目的我来说,这个项目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由于是电视节目,播出有具体的档期要求,所以项目的设计及施工周期被压缩得厉害(不到45天),改造经费也严重不足(不到30万)。
改造完成后,金雷听取了太太的建议,赶在收房前一天组织了一次开放日的活动,邀请了很多乡建领域的朋友,其中就包括「隐居乡里」的创始人陈长春。
陈长春到现场后非常惊喜,正好不久前他刚拿了一笔投资,准备开始自己的商业实验,想找人在很短的时间里用非常有限的预算做出第一个线下产品,庞各庄农宅改造项目与他设想的产品模型非常吻合。
“他当时给我简单描述了他的商业计划,基于我之前两年在这个领域的实践积累,我觉得他的计划至少是在理论上可以形成闭环的,值得一试。”两人一拍即合,一起创办了「隐居乡里」,并开始了第一个样板院——山楂小院的研发工作。
△ 山楂小院
作为「隐居乡里」的合伙创始人,金雷担任产品总监,而不是单纯的设计总监,不仅要负责产品的视觉外观形象,还要负责产品后期的服务策划。
山楂小院作为「隐居乡里」的第一个商业样板,并不仅仅是一个建筑项目。“尽管只是一个院子,但我们在设计之初就组建了营销团队,农民培训团队,餐饮研发团队,运营管理团队甚至视觉设计团队。这保证了最终的山楂小院是一个能够在市场上正常运行的商业活体,不是一个仅供参观的花瓶。”金雷说。
通过这个项目,金雷开始积攒乡村民宿项目在管理、营销、运营和规避政策风险等方面的诸多经验,也让他在各类甲方面前变得胸有成竹。
02
两个生态系统的转换
有了山楂小院这个成功的开端,金雷和他的团队接手了一个又一个乡建项目。每个项目,从一开始就需要频繁的和村民以及村干部去沟通,后期的运营主体也是当地村民,这让整个工作成为一个困难与乐趣并存的过程。
“乡村和城市完全是两个生态系统”,金雷表示,“很多我们认为很正常的逻辑,村民都不能理解或接受,而很多时候我们又会觉得村民在无理取闹。其实站在村民的立场上,也有他们自己的逻辑和原则”。
“早期在研发山楂小院的时候,我们的餐饮总监设计了一套高大上的蘑菇宴,培训了很久,村民也学不会。后来改了策略,先去调研当地大姐平时在家做饭的方式,然后根据她们已经熟悉的套路稍作修改和提升,大姐很快就掌握了,后期也能保持比较稳定的水平。”
△ 南峪村麻麻花山坡项目的大姐和客人
“我们开始改造山楂小院一号院的时候,村民根本不相信我们说的话,他们说县城里最好的招待所才200元一天,一个快要塌了的破房子怎么可能有城里人愿意花几千块钱来住一晚,说我们在那里演聊斋呢。后来看到真的有城里人过来住,还开着豪车,天天爆满,又跟我们说‘觉得城里人有病’。院子刚开业的时候,根本招不到村民愿意来应聘当管家。”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村民们的态度由质疑甚至嘲讽,到将信将疑地观望,到逐渐理解,再到支持的转变,进而恢复了对自己村子的认同感和自信心。
还有一个类似的故事,金雷团队与中国扶贫基金会的第一个合作项目,河北涞水的南峪村。在项目签约准备阶段,村民们不相信金雷所描述的前景,认为周边景区农家乐一宿也就80、100元,觉得其所说一天两三千的价格简直就是笑话。
“刚开始的时候村民非常不理解我们为什么不把老房子推倒给他们盖新房,总觉得我们是拿着基金会给他们的扶贫款把他们的破房子随便修修再凑合用,天天和施工队闹。最后矛盾激化到村民集结了几十号人拿着家伙把我和助理堵到山上。山上没有信号,下山只有一条路。”
无奈之下,他们装扮成油工才蒙混过关。最后,在村书记和扶贫基金会的努力工作下,项目才得以往下进行。
“这个村子开始是打得最厉害的,结果现在是我们群众关系最稳定团结的一个村,村民把我们的项目经理当亲人,客人去住了以后,都说像回到了解放区。管家蔡大姐的老公有尿毒症,小院的菜刀钝了,他说别的也不会做,就义务来帮我们磨刀。他说「隐居乡里」的项目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金雷感慨,“这种时候,你会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觉得自己的工作特别有意义。”
在“下乡”路上,没有村民的理解和支持,「隐居乡里」的工作寸步难行。“村民和市民间有很深的误解和成见,彼此理解需要一个过程。要在理解对方立场的基础上,去制定工作计划和沟通。”
03
建筑师在乡村的态度
如今,「隐居乡里」旗下已经发展了近20个子品牌,金雷本人也创立了自己的设计品牌REDe Architects。来自「隐居乡里」的业务量占到了REDe Architects总业务量的一半左右。
「隐居乡里」设计部门只负责标准化产品的复制和拓展,REDe Architects则负责新型产品的研发。因为各地民居的构造、材料等都不一样,每到一个新的场地,REDe都会有一个针对当地场地区域母本的研发,「隐居乡里」再开始复制这个母本。
而作为民宿品牌的创始人兼设计品牌的创始人,金雷说,“我主要的兴趣点其实还是设计,我还是想通过设计,安安静静做一个建筑师。”
作为植根于乡村多年的建筑师,金雷向「计成」谈了一些自己的观点。
金雷认为,乡村建筑有它自己的逻辑。他们基本上都靠匠人传承,重复的形制(材料,工艺,尺度等)来源于时间的积累,而生动有机的空间关系则来源于真实的生活本身。
因此,发明一种新形式这件事在乡村没那么重要,“传统形式的当代化表达”,“新中式、新乡土”这样的概念也只有圈子里的人感兴趣。它能解决的问题其实不多,村民也并不会因为几个和自己无关的建筑项目在国际上得了几个奖就恢复了自信。
“建筑师在村子里要做的工作其实和传统的匠人没有什么不同,也是去重新梳理空间关系,解决实际使用问题。让建造更快捷更便宜,让使用者更方便,让消费者更舒适。村里大多数传统的匠人并不会留下名字,建筑师也该学着退后一步,学会克制自己的表现欲,放下自己精英阶层的架子,不需要每次都语不惊人死不休。”金雷告诉「计成」。
△ 南峪村麻麻花山坡一期项目完工时和工人们的合影
在金雷看来,对于乡建项目,建筑师应该站到更高的维度,去整合更多的资源,设计一个可持续运行的体系,而不只是做一个形式上夺人眼球的作品。乡村的生态体系非常脆弱,有着和城市截然不同的环境及人文语境。
“乡村不应该沦落成建筑师们的试验田和狂欢节,农民也不能只是成为大师作品里的配景。”
这些工作经历,让金雷认为乡村建筑设计不单单好看与否,而是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项目如何运营?收益如何?老百姓的生活是否真的得到了改善?这样的模式是否可以持续下去?“我真的希望在中国可以有更多的优秀的建筑师能放下自己的骄傲,低下头去帮助乡村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在被问到“下乡”路上最得意的事情时,金雷说:
“一件让我非常开心的事情是,「隐居乡里」在每个村子落地的项目,不仅仅是给当地村民带去了实实在在的收益,更是改变了当地人的精神状态和观念。当地人开始变得乐观自信,对未来充满希望,开始善于和外界交流,很多自外面打工的年轻人也陆续回来同我们一起建设他们的家乡。乡村的核心是人,不是那些漂亮的房子。只有人变了,乡村才会有希望。”
*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文章版权归「计成」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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