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丨中国天然气发展形势研判与对策建议

自2000年“西气东输”工程正式启动以来，中国天然气消费量以每年15%的速度快速发展。尤其是2017年，在蓝天计划、煤改气等环保政策和经济快速发展驱动下，中国天然气需求量同比增加15%，占同期全球天然气需求增量的三分之一。与此同时，我国天然气产量却难以满足天然气消费量快速增长的需要，天然气进口量逐年增加，预计2019年将会成为全球最大的天然气进口国，2018年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已经超过43%，预计未来还将快速增长。如不采取措施引导，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将很快超过石油，成为制约国家安全的重大因素之一。针对中国天然气资源潜力、市场发展与未来供需关系，本文分析了中国天然气未来供需趋势，对合理制定中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安全上限与如何尽早应对风险，提出了相关建议。

中国天然气产量自新中国成立之初就一直持续增长，由建国初期的年产仅0.07亿方，增长到2017年的1487亿方（图1），大体上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第一个阶段是1949年到1971年，天然气工业处于缓慢发展期，产量由年产不足0.1亿方增长到1971年的37亿方，历时二十二年，实现了中国天然气产量从无到有的发展，这期间天然气产量增量主要来源于小型气田发现和油田伴生气开发；第二个阶段是1972年到2003年，天然气工业进入规模增长期，历时三十一年，产量由1972年50亿方增长至2003年的341亿方，年均增速达6.4%，该阶段气产量增量主要来自中型气田发现与新投入开发油田伴生气开发；第三个阶段从2004年至2014年，为天然气工业快速发展期，历时十年，产量从410亿方猛增到1307亿方，年均增速12.3%，在鄂尔多斯盆地长庆、塔里木盆地库车、四川盆地川渝气区和青海等地发现一系列大气田，成为产量增长的主要贡献者；第四个阶段是2015年至今，天然气工业进入发展调整期，天然气产量年均增速降到5%以下，大气田发现数量减少，资源品质也有变差趋势。

图1. 中国天然气产量发展形势图

随着天然气勘探领域、成藏理论、开发技术取得新突破，中国非常规天然气开发利用地位越来越重要，产量占比逐年增加，改变了中国天然气产量构成。非常规天然气产量比例由2000年的3%快速增加至2017年的33%（图2）。其中，致密气、页岩气、煤层气产量分别达到350亿方、90亿方和49亿方。致密气是目前非常规气产量贡献的主体，页岩气具有较大的增长潜力，煤层气也有较好的增长预期。假以时日，随着工程技术的进一步创新发展，非常规气产量将很快占中国天然气总产量的半壁江山。

受蓝天计划、城镇化等国家重点发展规划的驱动，中国天然气消费量增长强劲。2000年国务院批准启动“西气东输”工程，天然气市场消费量由245亿方快速增长至2017年的2373亿方，年均增速达15%（图3）。其中，2004年西气东输工程全部完成建设并实现全线商业运营，2012年西气东输二线全部建成投产，成为推动中国天然气市场发展最为迅猛的10年。2013年受国际天然气价格、国际地缘政治和经济形势以及中国经济发展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天然气消费量增速有所放缓，天然气市场进入发展的调整期。2017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受一些国家政策调整影响，天然气消费量同比增加315亿方，用气增量为往年同期增量的2.5倍，特别是当年冬季，中国液化天然气交易量和价格都创历史新高，标杆价格最高达到10064元/吨，是世界天然气市场同期价格的近10倍。

图2. 中国天然气产量类型构成

图3. 中国天然气消费量

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天然气消费需求，中国从2006年开始进口天然气，总体进口气量呈现出快速增长态势。尤其是最近两年，国内天然气对外依存度攀升较快，2017年达到39%，2018年超过43%，未来这一趋势还将持续上升（图4）。另一方面，中国天然气在一次能耗中占比较低，2017年天然气在中国一次能源消费中的比例为6.9%，远低于全球23.9%的平均水平。

图4.中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依据发改委数据，2018年）

随着国民经济发展对天然气需求的不断增长，特别是国家绿色低碳发展战略的实施，中国天然气消费量将持续快速增长。2018年1-8月份天然气消费量为1804亿方，比去年同期增长18.2%。预测2020年中国天然气消费量将达到3500～3800亿方左右，同期天然气产量预计只有1900亿方；2030年天然气消费量将达到6000～6500亿方左右，产量估计很难超过2600～2700亿方（图7）。

图5. 中国天然气探明储量增长趋势预测（Weng法）

图6. 中国常规与非常规气产量预测

根据国家统计局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布的统计数据，中国用于发电、工业燃料、城市燃气和交通运输四个领域的用气量增长强劲，成为推动中国天然气需求快速增长的龙头（表1）。2015年～2020年，工业领域天然气消费量为中国天然气消费量的主体。随着发电用气量的增加，预计在2022年发电用气量将会超过工业用气量，并且这一趋势将会继续持续到2030年。未来，用电量持续增加和相关政策的发布都会进一步推动天然气需求增长。

自2000年“西气东输”工程正式启动以来，中国天然气消费量以每年15%的速度快速发展。尤其是2017年，在蓝天计划、煤改气等环保政策和经济快速发展驱动下，中国天然气需求量同比增加15%，占同期全球天然气需求增量的三分之一。与此同时，我国天然气产量却难以满足天然气消费量快速增长的需要，天然气进口量逐年增加，预计2019年将会成为全球最大的天然气进口国，2018年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已经超过43%，预计未来还将快速增长。如不采取措施引导，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将很快超过石油，成为制约国家安全的重大因素之一。针对中国天然气资源潜力、市场发展与未来供需关系，本文分析了中国天然气未来供需趋势，对合理制定中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安全上限与如何尽早应对风险，提出了相关建议。

图7. 中国天然气消费量预测

表1. 中国分行业天然气消费量预测（单位：亿方）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建议要提早关注中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上限，并及时从政策上加以引导。这里所说的对外依存度上限有两层含义：一是由哪些因素介入确定依存度的上限；二是依存度上限数值该怎么确定。关于确定依存度上限的因素，本文重点考虑四方面因素：一是天然气的自产量，这是一个国家最安全的保证；二是天然气的储备量，这是一个国家应对供气突发事件的重要保证条件；三是天然气利用领域及用气量大小，以及在该领域的天然气用气量如果出现战时状态是否能够被其它途径替代（如煤化工和地下煤制气等）；四是天然气用量在考虑被替代时，不与石油用量的增加重叠，因为后者在中国也存在严重的供应安全问题。

基于上述考虑，本文对中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上限确定提出如下计算等式，即：

依存度上限=（自生产气量+最大储备量）/消费总量（1）

或

依存度上限=（需求总量-（自生产量+不可替代量））/需求总量（2）

这里所说的不可替代量，是指在考虑出现战时状态情况下，综合各领域用气平衡，所不能被替代又必须确保供应的天然气数量，主要包括城市用气、化工用气和交通用气等。需要说明的是，化工用气和交通用气如遇战时状态，改用石油或煤化工替代，可以减少用量。但考虑到中国石油供应安全形势也很严峻，改用石油替代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国家安全面临的问题，所以不列入可替代用量范畴，纳入必保用气量考虑。而工业用气和发电用气在出现气源输入被切断情况时，完全可以改用煤基液化产品和加大煤发电来替补，这部分用气量纳入可替代用量考虑，不包括在不可替代量中。

基于以上分析，在对中国天然气自产量、储备量建设趋势、各领域天然气用量规模以及天然气总需求量预测分析基础上，提出中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上限为50%，最好不突破60%。这个数值是在对国内自产气量、储备气量与需求气量三元综合平衡基础上得到的结果，其中在安全对外依存度基础上增加了10%的余量，是考虑在出现重大突发事件时，可以采取举国体制，通过组织超常规生产，可以短期应急允许的区间。笔者认为这是保证中国天然气发展安全的关键门限，既不能按石油的对外依存度上限65%考虑，更不能按70%甚至更高考虑，这是天然气利用与民生的息息相关性所决定的。

为保中国天然气供应安全的长久平安，提出以下措施和建议：

（1）设立中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上限，天花板为50%，最好不突破60%。国家应该按照国内天然气产量增长规模与趋势、储气库与储气量建设规模与节奏，用气对外依存度天花板，协调落实并约束天然气总的用量，并以此为基础，做好相关领域用气规划。中国是一个正在崛起的新兴大国，未来10-20年是发展的关键期，也是西方大国打压的主要阶段。国家应该统筹设定天然气在国内一次能源消费结构中的比例，本文认为以15%为宜，不能参照世界平均值（23.9%）来规划我国的天然气用量规模，需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

（2）进一步加强勘探开发技术创新力度，不断夯实我国天然气自生产能力和规模。通过加强新区新领域勘探，积极扩大天然气资源发现，做大产量增长的基础。同时，加快关键工程技术进步的步伐，最大限度释放常规低品位天然气资源和非常规天然气储量的潜在上产能力，重点攻关深层/超深层天然气勘探理论技术、重点富气盆地勘探新理论与新技术、天然气藏立体开发理论技术、海域深水天然气勘探开发理论技术、非常规“人工气藏”开发理论技术、深层页岩气勘探开发理论技术、中低阶煤层气勘探开发理论技术以及复杂地质条件储气库建库技术等，为充分挖掘低品位天然气资源在国家天然气上产和稳产中的主力军作用提供可靠的科技支撑。

（3）建立全国互联互通的天然气储运体系，进一步增强调峰保供能力。根据国际经验，储气设施工作气量应占天然气消费量的15%以上，而中国在2017年储气库工作气量却不足天然气消费量的10%。因此，应加快推进国内储气库设施建设，降低外部因素制约。同时，通过加强管网与储气设施的互联互通，保障高峰供气能力。

（4）开辟多元化天然气进口通道，保障稳定的市场供应。中国进口气来源国过于单一，从土库曼斯坦和澳大利亚两个国家进口天然气比例高达61%。目前投运的LNG接收站接收能力接近800亿方/年，未来LNG进口量将远超过现有LNG接收能力。面对这一系列问题，一方面应加快中俄天然气管道东线的建设与西线的论证进度，另一方面应积极建设沿海LNG接收站，扩大LNG进口能力。

（5）加大天然气生产与调峰政策扶持力度，激发发展活力。加强未动用储量和尾矿利用的政策支持，例如：借鉴国家西部大开发优惠政策，将所得税率由25%降为15%，资源税减免或降低到2～3%。实行差别化税费政策，加大对深层、深水天然气资源开发利用的财税优惠力度，延续并完善页岩气和煤层气开发补贴政策，给予致密气不低于0.2元/方的财政补贴。合理切割天然气产、运、销产业链中的利润分配关系，国家相关政策应向上游有所倾斜，提高天然气勘探开发的积极性。推动储气调峰设施相关扶持政策，在调峰气价、气源等方面给予储气调峰主体相关优惠政策。

赵文智（1958-），男，河北昌黎人，博士，中国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中国工程院院士，主要从事石油天然气地质综合研究和科研管理工作。地址：北京市海淀区学院路20号，中国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邮政编码：100083。E-mail：zwz@petrochina.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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