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军事网络信息技术对俄军作战指挥的影响

【知远导读】本文编译自俄国防部《军事思想》2020年第7期。文章围绕“军队指挥组织”概念的内涵，探讨军队网络信息技术对作战指挥功能及组织模式的影响，分析在现代战争条件下军事指挥机构信息保障的特点与要求，并提出俄军当前在该领域面临的挑战与解决路径。原文作者为В.М.伊万涅茨、В.Н.卢基扬奇克、В.Н.梅利尼克（均为俄军退役上校、军事学副博士）。

在现代军事行动中，制导武器与无线电电子武器的作战能力持续增强，无线电电子技术与信息技术的应用范围不断扩大，交战双方通过构建统一的信息空间竞逐指挥优势。为了破坏对手的指挥系统和设备，敌人不仅会优先使用高精度武器，还将使用先进的电子战兵力兵器。可以预期，网络攻击武器及其他能够有效压制对手指挥系统的武器发挥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大。

为准确揭示军事网络信息技术对信息流程及军队指挥组织模式的影响，需要厘清“军队指挥组织”（Организация Управления Войсками）这一基本概念的内涵。我们认为，军队指挥组织的本质在于两个方面：一是保证指挥机构正确建立指挥系统并使其处于常备状态；二是确保司令员（指挥员、参谋长及其他指挥机构负责人）、司令部及其他指挥机构能够有序组织战备和实施作战控制活动。由此来看，军队指挥组织是司令员、指挥员、参谋长及其他指挥机构负责人实施的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活动，其目的是为了建立军队指挥系统、保障对各级部队实施稳定指挥、协调各指挥机构在备战和实施作战期间的各项工作。¹

伊拉克、阿富汗和叙利亚的武装冲突表明，俄军在现代战争中亟待解决如下军队指挥组织问题：1、作战节奏加快，指挥机构的决策时间被严重压缩，而面临的指挥任务却持续增多；2、敌人有能力发现并毁伤我方的军队指挥系统，干扰我方对联合作战集群中的兵团和部队的正常指挥；3、敌人在指挥效率方面具备优势，这种指挥优势能够进一步转化为行动上的先发制人优势；4、当前，俄军的联合战略司令部（战役司令部）和其他指挥机构不能完全胜任在备战和实施作战期间的各项指挥任务。

针对上述问题，俄军需要优先解决如下任务：1、调整军队指挥结构以适应军队（兵力）集群的编制结构和作战任务；2、压缩军队（兵力）指挥系统的部署时间，简化相应的组织程序和技术措施；3、建立用于解决不同层级作战任务的跨军种和跨兵种军队（兵力）集群指挥机构；4、更新指挥所列装的信息技术设备和指挥设备（包括通信系统和军队自动化指挥系统）。

通过对现代战争和武装冲突的分析可知，信息在战争中的作用已经不仅限于辅助性从属地位，它正在逐步成为现代军事行动的全新成份。作战行动的动态特征决定了军队掌握的信息量必须符合战场态势要求。在特殊情况下，军队信息保障还应具备超前性特征。换言之，时间因素对于成功遂行作战任务具有决定性意义。

下表显示了不同历史时期OODA环的时间特征。其中，向指挥机构和打击系统报送信息所需的时间，是影响OODA环周期长短的关键因素。 

在现代战争中，随着新物理原理武器和采用先进技术方案武器的列装，时间因素变得更为迫切。北约军队在欧洲和俄罗斯周边地区部署的此类武器系统，可以在10-12分钟内攻入俄境内。这对俄军指挥机构的反应时间提出了严苛要求。

如表1所示，进入21世纪后，武装斗争的手段迅速发展，指挥员甚至可以在实时状态下持续控制通过指挥系统报送的各类信息，而“智慧机器”能够辅助制定兵力指挥方式、确定可选攻击系统方案。俄联邦武装力量总司令普京在参加国防部会议期间曾指出，单个战斗和大型战役的胜负都取决于分秒之间。2019年俄军亟待解决的优先问题之一就是压缩各指挥层级的决策时间。²

军事行动智能辅助系统可用于解决制定决策、计划行动和指挥部队等任务。对作战手段和系统实施指挥是一项创造性活动，旨在充分发挥它们的潜力，确保顺利完成受领任务。

用于评估军事指挥机构信息保障水平的标准包括：信息资源数据库；分布于各军事指挥机构和军事自动化系统中的信息仓库，以及按时效性和重要性分类的信息仓库合集；用于执行信息交换功能的程序技术设备；信息接收与传输系统及战场定位定向系统。此外，还应当参考信息保障模型、无线电电子设备和通信设备的技术参数。

研究该问题的现实意义在于，获取指挥优势始终是作战理论和实践的核心目标。而在统一信息空间内作战时，指挥优势将成为决定联合作战进程和结果的关键因素。在俄军现行的指导性文件中，“指挥优势”的含义是通过有效指挥己方部队（兵力）和武器所达成的对敌方的优势。同时，这些文件也强调分析敌方在指挥部队和兵力方面的潜力。为获得指挥优势，敌我双方需要通过火力、无线电和信息对抗，火力毁伤（占领、破坏）对方指挥所、指挥机构和指挥设备，电子压制对方的无线电设备（枢纽、通信线路、无线电中心），同时保障己方指挥系统和设施能够稳定运行。³

通过对作战艺术的主要规律进行分析可以得出结论：指挥优势是正确运用作战艺术和军事理论的必要条件。军事实践的历史反复证明，如果缺乏指挥优势，即使最初拥有足够的兵力优势和武器优势也会遭遇失败。因此，作战行动信息保障的物质基础应当与作战指挥样式相适应。在丧失指挥优势的情况下，作战行动的主动性将会受到损害，因而也就难以实现先发制胜。

网络数字技术对于现代作战指挥具有重要意义。这种技术一方面可以为指挥结构创建全新的物质基础，另一方面也能够为解决实时状态指挥问题提供技术方案。为了在指挥系统中应用网络数字技术，需要在俄军统一集成数据交换系统内部建立标准计算机固件系统。这种系统应该使用统一的信息交换协议，并包含一系列在地理上分散部署、在技术上相互联接的子系统。在此情况下，才能确保不同指挥层级自动获得完整、及时、兼容的信息支撑。

还应指出的是，所谓“指挥艺术及其稳定性、不间断性和隐蔽性可以决定作战进程及结果”，只是一种相对形式化的表达方式（即不考虑其内容）。这是因为，在战争中为获得指挥优势，需要从系统的角度出发，综合考虑指挥领域应用的各种智能信息技术和无线电技术，单独研究每一个具体问题。⁴

由此，获得现代意义上的军队指挥优势的必要条件包括：1、在作战理论上，使用“获得并保持对作战行动进程的指挥优势”替换相对抽象的“稳定与不间断的军队指挥”概念；2、研究获得指挥优势的基本原理并制定相应的实施规程；3、依托现代数据交换、存储和处理技术，为各指挥层级现代数字通信网络和指挥网络接入紧迫且可靠的信息；4、在俄军各军兵种骨干数字通信平台的基础上部署符合战技术要求的现代通信网络和指挥网络。

众所周知，指挥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决策质量和部署任务的质量，而做出决策和部署任务都需要依靠能够准确反映作战对象和外部环境的信息资源。因此，在研究决策过程中，所使用的信息应该是完整的（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是充分的）。

信息的完整性是实现优化指挥的首要条件。如果已有信息能正确反映指挥对象和作战环境的属性，那么就可以认为这些信息是充足的。信息数量和质量的匮乏（不充足）会导致指挥决策缺少根据，进而损害作战行动的效率。也存在相反的情况，指挥机构过度占有信息并不会提升决策的根据性，因为后来补充的信息反映指挥客体的属性会越来越少，而处理这些信息所需的时间则会急剧增加。通常，及时制定决策比信息的完整性更重要。

总体上，作战指挥所需的信息保障不仅应是完整的，还应是及时的。信息收集与处理的及时性是优化指挥的次要条件。通过实际应用优化指挥的首要条件（即信息的完整性），可以计算出在符合优化指挥次要条件情况下（即满足信息的及时性），有效解决指挥任务所需信息的总量和内容。可以使用如下不等式表示优化指挥的次要条件：

Тупр. ≤ Трасп.–Тдейст.

式中，Тупр.代表指挥流程时间；Трасп.代表可用时间；Тдейст.代表军队（兵力）完成任务所需的时间。为有效解决每项指挥任务，应该使用该不等式确定所需信息的总量和内容。

军队在组织信息流通时需要遵循上述不等式，同时还应兼顾信息的重要性、稳定性和流通能力。按照重要程度，可以将流通于指挥系统中的全部信息分为“特急”“加急”和“一般”三类。⁵此外，还应根据数据传输的特征、周期和格式，文件的内容和时效性，以及电信技术设备的传输能力，确定信息流通的优先级。

可以根据重要程度将全部通信方向分为三组（Ⅰ/Ⅱ/Ⅲ）。而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则是通过一系列组织措施和技术措施确定指挥员的优先级和信息的时效性。也就是根据每个指挥所的紧急程度，确定指挥员的优先保障顺序和信息的优先发送顺序。此外，还应考虑指挥所的优先级，以及不同信息方向在使用支点通信网信道（在一些文件中此类通信网被称为传输网）时的重要程度。引入信息优先级的原因是，指挥系统和通信系统会接收到具有不同重要性和稳定性的信息。

对不同通信方向传输的信息进行分析可知，某种元素在军队战役布置中的作用越高，其所占第一和第二优先级信息的份额也就越大。在创建（构造）通信系统时必须考虑这种特征。表2显示了各通信方向组的信息分布标准。

为顺利完成战时通信保障任务，必须弄清需要传输哪些信息，每个通信方向应该提供哪些通信类型，需要组织多大规模的通信，每条通信线路需要使用哪些信道，应该保持多大的通信速度，以及其他事项。

对已往军事演习经验进行分析可知，确保及时传输特急信息是维持指挥的基本条件。由此，通信系统的最低阈值状态是其传输此类信息量的能力。相应地，通信系统的最高状态是其传输全部信息量的能力。

基于这个结论，可以计算从正常指挥到瘫痪状态等不同条件下所需传输的信息量。正在创建的通信系统应该满足基本的传输信息量，包括电话通话、作战指挥数据和文件共享，这对于成功完成作战任务具有重要意义。在此条件下，信息指挥系统能够发挥重要作用，它负责信息收集、处理、存储与防护，确定信息流通的强度和通信量的大小，还可以实现动态路由功能。

在自动化通信系统中，需要根据指挥机构的优先级确定通信信道的提供顺序。

通过对军事演习和军事通信学院研究成果的分析，可以计算出通信量与指挥保障程度之间的对应关系。这种评估是在通信系统负载最大的条件下进行的，考虑了在平战转换条件下击退敌人突袭的复杂局面。评估结果表明，在战役军团指挥所的主要通信方向中，特急信息占20-30%，紧急信息占40-50%，一般信息占20-40%。

构成特急信息的主要成份是第一优先级信息（超过90%）。紧急信息仅对应第二优先级信息。在一般信息中，第二优先级信息占10%，而其余信息属于第三优先级信息。

表3显示了军队指挥保障程度与及时传输信息的总量和紧迫性的对应关系。如表所示，给定的指挥保障程度（级别-U）不仅直接取决于传输（接收）信息的总量，也取决于信息的重要性。相应优先等级信息总量的百分比决定了指挥系统的阈值——P。

提供给部队的最重要的数据和部队提交的报告（通报）属于特急和紧急信息，占全部信息流通的50-60%，也就是第一和第二优先级的信息。根据通过电子通信技术设备及时发送信息的总量，划分如下指挥阈值（瘫痪程度）（图1）：

指挥正常运行——如果及时传输占信息总量不少于80%的信息。在此情况下，特急信息与紧急信息应全部传达至指挥机构（第一和第二优先级信息）；

指挥接近压制状态——如果只传输第一和第二优先级的信息（50-60%信息）；

指挥濒临崩溃——如果只保障及时传输第一优先级的信息（紧急信息）。

上述标准可以用于评估通信系统是否符合指挥要求并指导通信保障工作。在现代作战条件下，战场态势瞬息万变，作战节奏显著提升。这些因素导致指挥流程被严重压缩：信息的收集、处理、传输、分析和分发都需要在实时状态下完成。在战场态势快速变化的条件下，为保障态势评估以及指挥决策的准确和及时，需要大量、密集地使用新信息技术、系统和设备，调整作为军队指挥系统技术基础的通信系统结构。

信息技术、电信系统、计算机数据处理、识别与精准定位等技术的发展与应用，使军队有能力快速确定己方和敌方的位置。在军事通信和军队（兵力）自动化指挥领域，此类技术被统称为网络技术。在收集和处理战场态势信息过程中，可以借助新信息技术确定不同作战行动和作战区域所需的具体信息，确保及时将正确的信息发送至正确的地方。信息报送不及时或失真会严重降低部队的作战能力，特别是当兵力兵器分散部署和分散指挥时。反之，能够充分发挥信息系统潜力的部队将会更好感知战场态势，更准确地评估作战进程。

为保障信息的关联性，确保全部作战要素在战斗或战役中的高效协作，需要建立统一的军事信息空间。在这个空间之中，可以有效解决全部作战任务和指挥任务，确保国家机关与军事指挥机构在平时和战时都可以进行良好的信息交互。在作战行动中，针对高精度武器以及其他高速武器平台的应用，需要保证部队具备高机动性和动态部署特征。在部队变更部署时，为避免指挥中断，部队与指挥机构之间需要持续进行信息交换。

通信资源的相互连接、兼容与集成，可以保障信息从武装力量总参谋部指挥所（国家防务指挥中心）到军队集群、军团、兵团指挥所的“端到端”传输。在特殊情况下，还可以联接位于通行困难地区（在外国领土，俄联邦北极地区的岛屿，被包围及其他复杂情况）执行任务的分队和战术群。因此，作为武装力量、军事组织和国家指挥系统的基础设施的一部分，军队通信系统的主要发展路线是，在研发新一代武器系统和综合体的过程中，积极发展和引入新型军事网络技术，并以此为基础实现自动化指挥系统向网络化组织形态过渡，全面提升军事指挥机构的工作效率。⁶

未来，网络中心战构想与军事网络数字技术之间的协同发展，将成为新一代军事指挥系统数字化转型的根本动力。军事网络数字技术以及在此基础上研制的高技术武器系统和新一代军事技术装备，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未来的军事和作战行动样式，下一代网络中心战的战略、样式和方法，以及部队指挥方式。在军事建设中引入知识密集型的军事网络数字技术，将从根本上改变军团（兵团）指挥机构的指挥流程。在新一代军事通信和指挥网络内部，通过及时交换、存储和处理数据，将紧迫和可靠的信息引入指挥流程的循环中，是提升各级部队指挥效率的关键因素之一。

（平台编辑：黄潇潇）

转自：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