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基因驱动”与合成生物学的未来

“基因驱动”是指特定基因有偏向性地遗传给下一代的一种自然现象，近年来已成为生物学界的新兴热门研究领域之一。首先我们来设想这样一种情况：蚊子的例子。

【蚊子的例子】

疟疾，在全球范围内每年夺取夺去几十万人的生命，其中大多数是儿童。疟疾大多通过雌性按蚊叮咬传播。现在所知的共有400多种按蚊，其中约有30种是较严重的疟疾病媒。基因编辑技术CRISPR Cas9显示出了巨大的改造基因和战胜疾病的潜力。

据报道，比尔·盖茨的基金会资助一个项目，用基因驱动来结束疟疾——通过插入到蚊子种群中的人工基因，在几代内使种群不育并有效地完成，从而通过消灭携带疟疾的蚊子来结束疟疾。这是一种能够快速地在整个群落中传播选定基因的颠覆性技术。通过基因工程突变使有机体不育或感染性降低，然后通过基因驱动使这些突变持续下去，这样一来，科学家就可能大幅减少某些种类的蚊子传播疾病的爆发，并消灭入侵物种。基因驱动已经在酵母、果蝇和蚊子中进行了测试，而且可能很快被加入到抗疟疾的斗争中。研究小组希望尽快在非洲进行现场试验。

今年早些时候，绿会代表参加GYBN印度会议归来后，向绿会小伙伴们介绍了这个案例。激发了我们的讨论：是否应该暂时禁止携带基因驱动的生物体的释放？

【针锋相对】

新技术让人们对消灭疟疾重燃希望，但是它们带来的风险也颇具争议。国际上形成了旗帜鲜明的支持派和反对派。

从大的方面来说：一方面对“基因驱动”采取禁令的呼声不绝于耳；另一方面，来自遗传等利益相关方的声音也很强硬，而且呈现了越来越抱团行动的趋势。

由于基因是“生物多样性”的三个层次之一，近年来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CBD）每一届缔约方大会（COPs）上，遗传方面的话题都是核心和最受争议的话题之一。接下来我们回顾一下基因驱动在CBD有关大会上的讨论。

【历届CBD COPs战场】

2014年CBD最后一次在韩国召开会议时，“基因驱动”在很大程度上还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想法。它们是能够迅速通过有性生殖群体传播的遗传因素。

而仅仅两年后，到了2016年12月份在墨西哥坎昆召开的COP13上，关于“基因驱动”（Gene Drive）的话题一度就吵得很厉害，不过到了12月16日各缔约方博弈后发布的最终协议，只是敦促谨慎地对包括基因驱动在内的合成生物学产品进行实地测试，同时支持对产品的潜在影响进行更好的风险评估。（注：前面谈到的蚊子的例子即此类）

时光流转，到了2018年。CBD的缔约方大会（COP）每两年开一次。

大家知道，2018年11月份刚刚在埃及召开了CBD CoP14。绿会代表团参加了此次大会，并成功了举办数场活动。据绿会团观察：关于基因驱动仍然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问题。此次COP14大会的31项议程中，遗传资源数字序列、合成生物学，作为两个显著的议题，都赫然在列。

针对暂停基因驱动的论调，大会开幕前的11月14日，一个由100多名研究人员组成的小组（其中包括不少是研究基因驱动的科研人员）发表了一封公开信，敦促各国政府拒绝这一暂停声明。但是发对方也立场鲜明。比如有两个NGOs，“非洲生物多样性中心”和“地球之友国际”，在COP14上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旗帜鲜明的反对基因驱动。（注：笔者留意到，2017年12月，包括这两个NGOs在内的10家组织联名致信CBD秘书长Cristiana Paşca Palmer，呼吁解决CBD及其议定书和附属机构中的利益冲突问题）在CBD COP14的有关报道中，我们还可以看到有一些被称之为“阴谋论”的观点，如有报道指出怀疑某公关公司拿了有关方面的钱去影响CBD等等。

【反对理由例举】

笔者拜读并梳理了一下，反对方的理由，包括、但不限于：

- 基因驱动有能力永远消灭或改变物种，并显著破坏或改变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任何携带基因驱动生物体的野外释放，包括哪怕是用来做研究的释放，都有可能引发“生态多米诺”效应，并产生不可预见的负面后果。比尔盖茨的基金会的这个实验，可能破坏非洲的生态系统。这可能带来一场健康和生态灾难，该项目有可能在当地社区造成社会和环境危机。

- 预防原则：基因驱动还缺乏对可能后果的充分评估。我们拒绝成为未知科学的小白鼠。因此，必须严格执行预防原则，并在国际上暂停任何基因驱动生物体的释放。

- 基因驱动正在威胁粮食主权和农民主导的农业。从事小规模农业的农民们，并不需要合成生物学，比如基因驱动生物体或基因编辑，来养活自己和所在社区。

- 不少科学家认为，疟疾和蚊子对生态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 任何大规模的消灭某个物种的计划都应该引起警惕。其可能恶果或堪比核试验。

【来自中国的异数】

CBD COP14定于2018年11月29日结束。埃及谈判正激，将近尾声时，突然爆出一个来自中国的大新闻。

11月26日，南方科技大学副教授贺建奎宣布：一对名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编辑婴儿已于11月在中国健康诞生。顿时间，舆论在全世界范围沸腾。

《生物多样性公约》的《卡塔赫纳生物安全议定书》将“改性活生物体” （Living Modified Organisms，简称LMO）定义为“任何具有凭借现代生物技术获得的遗传材料新异组合的活生物体”，即“能够转移或复制遗传物质”。因此，露露和娜娜这两个孩子，将属于《生物多样性公约》的范畴。此前《卡塔赫纳议定书》所提及的条例未曾适用于人类。

《卡塔赫纳生物安全议定书》第18条还规定，“为了避免对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可持续使用产生不利影响，同时亦顾及对人类健康构成的风险，每一缔约方应采取必要措施，要求对凡拟作属于本议定书范围内的有意越境转移的改性活生物体，均参照有关的国际规则和标准，在安全条件下予以处理、包装和运输。”那么，根据这些规定，这两个孩子，是否会被阻止离开中国、出国旅行？作为LMO，根据卡塔赫纳议定书，出于安全考虑，他们的生殖权，会受到制约吗？

笔者甚至都怀疑：如果贺副教授提前两个星期宣布这一“重大进展”，CBD COP14的有关进程将如何？

当然，没有如果。历史，具有不可逆性。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广泛的影响将逐渐显现出来，但指导转基因生物使用和管理的国际协议是一个紧迫的问题。这个问题，以及更激烈的论战，将被留到两年后——也就是2020年，即将在中国召开的CBD下一届缔约方大会（COP15）。对此，我们拭目以待。

（本文为作者本人学习笔记，仅代表个人观点，供参考。）

文/绿会Linda 核/花花 编/Angel

【参考资料】

Gene Drive Moratorium Shot Down at UN Meeting

https://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gene-drive-moratorium-shot-down-at-un-meeting/

UN Rejects Calls for Moratorium on Gene Drive Research（2016.12）

https://www.the-scientist.com/the-nutshell/un-rejects-calls-for-moratorium-on-gene-drive-research-32312

UN Considers Test Ban of Gene Drives, Genetic Modification Tools That Could Eradicate Mosquitoes

https://mysteriousuniverse.org/2018/11/un-considers-test-ban-of-gene-drives-genetic-modification-tools-that-could-eradicate-mosquitoes/

Genetic extinction technology challenged at UN Convention on Biological Diversity

https://www.foei.org/news/genetic-extinction-technology-challenged-at-un-convention-on-biological-diversity

https://genedrivenetwork.org/open-letter

Is there really a covert manipulation of U.N. discussions about regulating gene drives?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17/12/there-really-covert-manipulation-un-discussions-about-regulating-gene-drives

百度百科：卡塔赫纳生物安全议定书

How would international agreements on genetically engineered organisms apply to humans?

https://www.brookings.edu/blog/techtank/2018/12/18/how-would-international-agreements-on-genetically-engineered-organisms-apply-to-huma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