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从死亡到希望
小说的主题可以用文中出现的一个谜语来表示。“你在平原上走着走着,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墙,这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无限远,向右无限远,这墙是什么?”谜语的答案是死亡。与此相应,在不长的小说中的“死亡”一词先后出现过七次。生活在流浪地球时代,“我”不断经历着各种生离死别,身边的人不断离开,死亡成了家常便饭。同学灵儿和阿东去地面旅行,再也没有回来;爷爷贸然去地面淋雨,忽略发动机产生的酷热,以至烫伤感染,最终死亡;岩浆涌入地下城时,妈妈没来得及逃出来被上千度高温夺去生命;父亲驾驶微型飞船清除地球航线上的小行星,最终小行星碎片击中飞船,父亲瞬间汽化死亡;有人因极度害怕在机舱便要开枪自杀;“我”的妻子加代子怀疑氦闪的可能性,于是拿起武器加入反联合政府的叛乱,最终在战争中死亡;联合政府官员与支持他们的士兵被叛军拿走密封服上加热用的核能电池,被活活冻死。
天灾、人祸使死亡像病毒一样不断被传播扩散,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因为害怕死亡,人们放弃了艺术、哲学、宗教,更加关注实用的理工科;因为害怕死亡,“我”连地面也不敢去;因为害怕死亡,政府严格控制着人口数量;因为害怕死亡,妈妈连父亲的出轨都不再理会。小说贯穿着对于人类未来命运的忧虑,“啊,地球,我的流浪地球”作为人类痛失家园、无处安身的主旋律回荡在整部小说中,诗一般的语言刻画出人类的忧伤、无奈、战栗与恐惧。人类如孤儿般站在天地之间,漂泊在宇宙的黑暗丛林中,不可把握自己的命运,随时会被来自任意方向的暗箭射穿。
电影中虽然也出现了多次死亡,但希望却战胜了死亡主题,表现出更加积极乐观的一面。对希望的向往使学生富有情感色彩的大声朗读朱自清的《春》,似乎暗示人类的春天一定会到来;因为希望韩子昂嘱咐外孙照顾好妹妹,好好活下去;因为希望刘培强舍身引爆木星,把美好的未来留给儿子留给人类;因为怀有希望韩朵朵孤注一掷地向全球发布求救信号,而没有坐以待毙。也因为这些人的希望,才最终摆脱灾难,获得自我拯救。
小说体现了作者刘慈欣对于宇宙法则的理性认知,这种认知的背后凝结着深刻的悲剧性内涵。其悲剧性首先体现在人类的处境上。人虽自认为是万物灵长,但身处宇宙之中,却渺小卑微,自然界的一个喷嚏都能轻易将之置于死地,氦闪危机只是宇宙的自然变化,但对人类而言却不啻于灭绝性打击。其次,悲剧性体现在人的生命有限,几十年的岁月对于地球、宇宙而言无非昙花一现,人物无论遭遇、能力、性格如何,即使能够侥幸逃脱氦闪,也逃脱不了生命有涯的结局。第三,悲剧性体现在人类认知的局限上。在几十年有涯的生命中,人类拼命探索未知世界,并自认为掌握了自然规律及许多宇宙真理,然而事实上并不知道依然处于蒙昧之中。那些自认为找到证据可以证明氦闪不会发生的叛军,最终哑然。在宇宙中没有温情与体恤,没有仁爱与帮助,只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铁律。因此不要寄希望于任何外界的帮助。如同加代子对“我”所说的:“流浪地球在宇宙中是叫不到救授的。”
电影则将希望作为了主题,这与电影的强大的社会功能相关。它是一种现实宣传,需要与当下的社会结合,凝聚人心,有鲜明的价值导向,因此大大剔除了小说的悲剧性,使观众感到未来的召唤与明日的可期。观众可以从任意角落看到这种希望的存在。韩子昂的女儿虽然病逝,但他所救下的女婴却延续了女儿的生命,成为他的精神支柱与慰藉;刘培强虽然牺牲了,但换得了儿子的理解及地球的安全,人类终于从木星的引力下挣脱而出,避免了相撞的灾难;主人公刘启经历了多次严峻考验,不仅没有死去,还成为和姥爷一样的驾驶员,为流浪地球的正常运转尽着自己的绵薄之力;韩朵朵的召唤获得多方救助,与大家一起面对困难,战胜困难。这些,都体现出电影与小说的不同侧重,部分回避了惨烈严酷的场面,为观众点燃了希望。从现实结果来看,主题的改变获得了观众的普遍认可,当观众欣赏完影片从影院走出之后,会相信无论面临任何灾难,人类的智慧与团结都是行之有效的,它们足以使人类达到最高程度的自救,并永远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