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ture：美国打压华裔科学家有损学术开放，学术机构不该“当警察”

科学无国界，学术机构不该当警察。

自去年开始，美国对华裔科学家“打压”和“排斥”的举动不断。对此，国际科学周刊Nature发文表示对此现状的担忧。

文章地址：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19-01605-9

根据一些学者和法律专家的说法，美国政府的行动正在对华裔研究人员和美国学术界造成越来越大的影响。

由政府部门发起的调查行动已导致至少5名中国科学家遭美国研究机构解雇，这引发了人们的担忧——华裔研究人员受到了不公平的针对，不过政府和研究机构一直在否认这一点。

而更广泛的“打击行动”还包括减少发放签证的数量和更严格的出口管制。

这些举措就使得研究机构左右为难，一方面要应对来自政府对合法性的担忧，另一方面要维护学术的开放性。一些人担心，紧张局势的升级可能会导致大量具有中国背景的美国研究机构的研究人员离开美国。

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出口合规管理人员、大学出口管制协会主席Wayne Mowery说：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我们校园里的人口构成将会发生变化。

去年8月，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主任弗朗西斯·柯林斯致函1万多家美国研究机构，引发了对“一些外国实体”干扰NIH支持项目的资金、研究和同行评审的担忧。

柯林斯在公开信中提到，有三个问题令人关切:

• 向包括其他国家在内的其他实体转让资助申请或转移由NIH资助的生物医学研究的知识产权；
  

• 与包括外国实体在内的其他国家的NIH同行审查员共享关于资助申请的机密信息，或者试图影响资助决定；
  

• 受NIH资助机构的一些研究人员未能披露包括外国政府在内的其他组织提供的资源，这可能会扭曲有关NIH资金使用的决定。

今年4月，柯林斯表示，对55家机构的研究人员进行的调查表明，违反规定的行为确实存在。

一周后，美国科研风暴引爆：三位华裔学者被开除。

有消息称，在接到NIH的信后，休斯顿德克萨斯大学MD安德森癌症中心已经开始着手解雇三名研究人员，三人都是华人，其中两人选择辞职。

在NIH给MD安德森中心的信中，以及该机构自己调查的结果，这些科学家被指违反保密规定，包括对正在审查中的资金申请进行共享，以及未披露来自国外机构的资金和附属关系。

接着，上个月，位于亚特兰大的埃默里大学宣布，在NIH提出调查后，该校已经解雇了两名教职员工。

校方声称，这两位研究人员没有正确报告收到的外国资金和“他们为中国研究机构和大学工作的程度和范围”。

5月17日，埃默里大学突然关停李晓江在美国实验室，实验室所有的人都上交门禁卡，邮箱也被停止使用。

随后，神经科学家李晓江承认自己及妻子(实验室共同负责人)李世华，就是被该校解雇的两位科学家，他们都是华裔美国人，并否认指控中的内容。李晓江表示，关于自己在中国的工作一直都在向校方做汇报。

同时，李晓江还表示，有四名在实验室工作的中国籍博士后被告知要在 30 天内离开美国，这四名博士后没人知道自己被解雇的理由。

5月25日，暨南大学校长宋献中透露，暨大决定全盘接手李晓江团队的所有教授、人员归国，并为其提供场地、实验室等继续从事研究。同时表示希望有更多的学者能回国从事科学研究。

一些人担心这次“打压行动”可能容易让华裔深陷其中，担心这可能会构成种族归纳(racial profiling)，这种做法针对人们的种族或族裔背景，美国联邦法律禁止基于种族的不平等待遇。

【注】种族归纳：又译为种族貌相、种族脸谱化、种族貌相判定。指执法机关在判断某一类特定的犯罪或违法行为的犯罪嫌疑人身份将种族或族群特征列入考虑范围，进而可能导致在破案过程中更多地怀疑某一族群的作案嫌疑。

休斯顿大学的物理学家，前美国华裔美国人倡议组织主席史蒂文·皮说：“我们没有足够的信息来询问是否会进行种族归纳，但有人担心会这样做。”

一位出生于中国、现为美国公民的MD安德森的科学家表示：“我绝对感受到了种族归纳的压力。”这位因害怕遭到“报复”而要求匿名的科学家补充说：“我还有一些其他工作机会，我可能会很快离开。”

MD安德森癌症中心和NIH都坚持认为此次行为不等于种族归纳。

MD安德森癌症中心总裁Peter Pisters指出，该机构的员工中只有一小部分人受到了调查。“这次调查基本上是关于道德和诚信的，而不是种族问题。” Pisters已同意本月与美籍华人团体举行会面。

尽管NIH承认中国一直是调查的主要关注点，但它也表示，调查并没有特别针对中国的研究人员，并且关注了涉及非华裔研究人员的潜在违法行为。

“我们的调查关注客观的行为，”该机构副主任迈克尔·劳尔对《自然》表示。 “并非所有这些都涉及中国，并非所有我们发现有问题的科学家都是中国人。”

埃默里大学向《自然》提供的一份声明中没有直接提及其解雇行为是否构成种族归纳，而是表示学校仍然致力于“与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员的重要合作”，并“重视其学生和教师人员构成的国际多样化，包括来自中国的学生和教师”。

类似行动还在美国其他部门展开。美国能源部在1月发布的一份备忘录中表示，该部将不再允许其员工和受资助者参与由“敏感”国家组织的人才招聘计划，这一禁令被广泛认为针对中国政府的“千人计划”。该计划旨在将具备先进水平的学者带回中国，并促进国内研究。 

2018年6月，美国国务院将机器人，航空和高科技制造领域的中国研究生签证期限由五年改为一年。去年8月，国会通过立法，要求国防部评估外国在学术课程中的影响力。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也表示也正在对相关政策进行评估和澄清。

加州大学黑斯廷斯分校的法学教授Frank H. Wu说，这种变化使得在美国的中国研究人员不得不面对新的形势，他是致力于推动中美关系的100位著名华裔美国人组成的团体“百人会”的一员。他说，不管美国政府关注外国对本国学术界影响力的行为是对还是错，研究人员需要明白，曾经被认为是好的，甚至加以鼓励的行为，比如参与千人计划，现在都会受到质疑或被禁。

Frank H. Wu在“百人会”峰会上发言

他说，目前出现一些混乱是很自然的事情，但美国应该与华裔美国人继续交流，而不是越来越疏远。“对于犯法的人，应该追究。”他说。 “但不必对某个相同种族背景的人群穷追不舍。”“百人会”正在努力向科学家们提供应对建议。5月20日，该委员会与北加州亚洲协会共同主办了一场关于中美关系的研讨会。

其实这种紧张局势已经持续多年。 4月7日，“百人会”发表声明，谴责所谓对华裔美国人的种族画像，其中包括对坦普尔大学的物理学家郗小星等科学家的“过度积极的刑事诉讼”，后者于2015年5月被FBI逮捕，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几个月后才撤销指控。

郗小星后来起诉了美国联邦政府，声称他因种族原因而成为被攻击和调查的目标。“这改变了我观察世界的方式，”他对《自然》表示。 “让我明白了他们能做出什么事。”

位于华盛顿特区的美国大学协会副主席托宾・史密斯表示，紧张局势的日益加剧也给研究机构带来了难题，研究机构必须在解决合法的国家安全问题与保持学术开放之间达成微妙的平衡，实际上这些机构和为其提供资金的组织都没有必要这样做。“我们不是警察，联邦资助机构也不应该是警察。” 史密斯说。

史密斯希望 5 月 30 日在众议院提出的跨党派法案将对解决这个问题有所帮助。该法案支持者包括众议院科学事务 panel 主席。该法案提议建立一个跨机构的工作组，保护联邦资助的研究免受外国干涉，同时兼顾科学进步所需的思想和协作的公开交流。

就在MD安德森为赶走三名华人学者召开职工大会当天，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发表了一封公开信，呼吁维护学术交流和保护在校的各族裔和国籍的学者。

这封由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校长Gary S. May和三位副校长签署的公开信写道：“对于越来越多的质疑大学对世界开放性的声音，而这个世界由各种不同的思想以及由不同的国家和传统组成，我们的回应是再次强调我们的承诺：我们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工作人员、教职员工和访问学者。”

信中肯定了此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斯坦福大学发表的类似声明，呼吁理解来自不同国家有着不同传统的人们所体现的多元性，并提到对美国和加州“黑暗历史”的反省：这些历史都表明“根据他人的民族出身而对他们自发产生怀疑会导致可怕的不公正”。

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出口管制协会主席 Wayne Mowery 说，在涉及外国影响的问题时，美国政府需要说明对学术机构的期望。科学家和大学管理曾经常处于一种不确定性的阴霾中。同时，来自华裔社区的担忧也正在增加。

他说：“我们意识到了这些担忧，也明白这可能对我们的机构产生怎样的影响。”

参考链接：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19-01605-9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18/11/nsf-suspends-program-allowing-graduate-fellows-study-abroad?

https://www.sfgate.com/news/article/NIH-director-apologizes-for-security-measures-13745046.php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19/04/universities-will-soon-announce-action-against-scientists-who-broke-nih-rules-agency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19/04/exclusive-major-us-cancer-center-ousts-asian-researchers-after-nih-flags-their-foreign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A7%8D%E6%97%8F%E5%BD%92%E7%BA%B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