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亿国人食物结构的总设计师卢良恕：人均粮食400公斤，必不可少
据农业农村部消息，我国近5年粮食生产再上新台阶，人均粮食占有量稳定在470公斤以上，远高于国际公认的400公斤粮食安全线。“粮食稳，则天下安”，在这份沉甸甸的成绩单背后，浸润着一辈农业科学家的心血。
中国工程院院士、小麦育种栽培专家卢良恕便是其中之一。
11月3日，是卢良恕院士96周年诞辰纪念日，谨以此文纪念先生。
卢良恕在中国农业科学院办公室
卢良恕是我国食物营养与膳食结构调整研究的创始人，他早在80年代初就研究提出，我国人均400公斤粮食不可少的理论基础，随着国人生活与健康水平的提高，必须开创我国食物营养与膳食结构调整研究。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国部分地区出现“卖粮难”现象时，卢良恕与中国农业科学院的专家发表了一篇题为《人均400公斤粮食必不可少》的文章，清醒地意识到局部地区粮食过剩为“泡沫化”假象。此后国家一系列关于农业和粮食的政策也都以“人均400公斤不可少”为基础设计。
如今14亿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我国食物消费正由“吃得饱”向“吃得好”“吃得营养健康”加快转变。
1924年11月3日，卢良恕出生于上海。少年时代，家庭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他的父亲卢泽之早年留学美国，后来在大学执教多年，母亲胡丽安受过高等教育，外公胡仁源是我国近代著名的教育家，曾在英国学习过造船技术，后任江南造船厂总工程师、浙江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教授以及北京大学校长。
浙江湖州一帯历来崇尚知识立人、知识救国，因此哪怕生活动荡，在卢良恕的母亲和外公的坚持下，他努力学习，始终没有中断学业。
1943年，19岁的卢良恕考取了南京金陵大学农学院。读书时，贵阳农民“半年糠菜半年粮”的困苦生活，他看在眼里：“民众连饭都吃不饱，国家怎么能富强呢！”因此，学农成为卢良恕自觉自愿的救国行动，他曾说：“我学的是粮食作物，不是搞瓜果蔬菜的园艺学，因为我最想解决的还是人民能吃饱饭的问题。”
在立下“效仿后稷济万家”的志向那一刻，卢良恕为解决中国人的吃饭问题和食物营养结构问题，为中国农业现代化的问题，孜孜不倦、奋斗一生。
建国初期，根据长江中下游的种植制度和生产条件，小麦无疑是重要的粮食作物。但当时的小麦品种自身低产、易感病、易倒伏，严重阻碍了小麦产量的提高。特别是1950年，全国小麦条锈病大爆发，损失小麦约60亿公斤，差不多是当时全国人近一个月的口粮。
新中国农业亟需能抗锈病且早熟、丰产的小麦新品种。
小麦赤霉病症状
26岁的卢良恕正怀有一腔科学报国的热血。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他作为小麦品种研究组的组长连续几个月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辛勤的汗水终于换来丰硕的成果，从1952年至1958年间，卢良恕凭借深厚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实践经验，主持选育了早熟、抗锈、丰产的“华东6号”等系列小麦优良品种，在长江中下游大面积推广，增产显著。
那段时间，卢良恕和同事们下乡蹲点，系统地研究了长江中下游300多个地方的小麦品种，这些成果不仅促进了南方小麦的增产，还丰富了小麦遗传育种的理论，为后人掌握杂交育种的亲本选配规律提供了科学依据，推动了作物育种和耕作栽培的科学发展。
1953年4月，淮北地区正在孕穗的小麦遭遇了一场春季晚霜冻害。一年的希望即将毁于一旦，农民痛苦不已却又一筹莫展。卢良恕和同事们蹲在田头对一片一片麦叶、一棵一棵麦苗仔细查看，发现基部分蘖节上的潜伏幼芽仍可生长，提出了不必翻耕改种，只要通过追肥、浇水加强田间管理等抢救措施，麦收仍然有望的合理化建议。最终，受灾的小麦恢复了生机，当地农民重新获得了一定的收成。
要解决粮食问题，光靠小麦是不够的。
正是从那时起，卢良恕便萌生了结合中国实际，加快实现农业现代化和建设现代农业这一想法。他深入各地调查研究，注重了解第一手材料并进行深入细致的思考和分析，从祖国的台湾到西藏，从黄土高原到东北三江平原。他是我国第一个走遍了34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特别行政区的农学家。
1982年8月，卢良恕被任命为中国农业科学院院长，身为“万人科技大军总指挥”，他开始涉足农业科技的宏观管理和农业整体发展问题的研究，把目光放眼到中国农业更远的未来。
卢良恕调任中国农业科学院院长证明
在担任中国农科院院长期间，卢良恕坚持科研与生产相结合，建立科研工作新秩序，提高效率促进科学发展，先后制定了一系列科研和管理工作制度。中国农科院的科研业务和管理、专业学科、人才队伍等建设，以及科研设备和生活条件也在这段时间有了显著的进展。
在卢良恕的主持下，中国农业科学院承担了国家下达的“新技术革命与农业现代化”“中国粮食与经济作物发展研究”“中国中长期农业科技发展纲要”“中国中长期食物发展战略研究”等重大课题和研究项目，并开始培养一支宏观研究队伍。这些项目许多都是涉及多学科、多部门大跨度的农业宏观战略性研究，每一个都关系到国计民生。
20世纪90年代初期，卢良恕主持了“中国农业现代化理论、道路、模式研究”项目。这是一项事关未来几十年中国农业发展的大课题，卢良恕创造性地提出了“现代集约持续农业”新观点，总结出建设现代农业的主要任务：要加快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转变，促进农业生产方式和经营方式的变革。
现代农业的核心是科学化，特征是商品化，方向是集约化，目标是产业化。最终卢良恕等人的研究工作引起了国内外专家的广泛注意和高度重视，被列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重点项目，也成为我国农业现代化研究中最系统的应用基础性研究。
1987年底，卢良恕敏锐地发现我国人民膳食结构正在转型，动物性食品需求大幅度增长。他开始进入食品研究领域，率先关注一项对国计民生影响深远的新课题——如何为10亿中国人把握机缘，选择适合中国人的膳食结构。
1988年，卢良恕主持的项目攻关组召开了多次会议，先后有全国10多个部门和单位的148位科技工作者参加了这项研究。1989年，“中国中长期食物发展战略研究”进入攻坚阶段。卢良恕带领项目总体研究组一行15人，在远离闹市区的北京昌平闭关了整整10天，历经无数次的推敲、修改和讨论，最终确定了“调整、优化、配套的食物结构”的食物发展战略。
卢良恕说：“如何使城乡人民吃饱、吃好、吃得科学、吃得健康，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问题。食物资源和结构调整不好，不仅影响国民经济发展，而且还会引发社会不安定。这不仅是个学术问题，而且还是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
他与22位科学家一起，就筹组“国家食物与营养委员会”和制定《中国食物发展纲要》等问题向党中央、国务院提出建议，国务院主要领导同志非常重视，对此作出重要批示。
时至90年代初，食物结构研究有了丰富的科学成果。由卢良恕带领的课题组会同有关部门起草了《90年代中国食物结构改革与发展纲要》，并于1993年由国务院正式颁布实施。这是我国食物发展史上的第一部纲要，指导了我国实现由温饱向小康生活的食物结构。
卢良恕参加国际山地丘陵农业发展讨论会时在攀枝花考察
2000年，科研团队又完成了《中国食物与营养发展纲要（2001—2010 年）》的起草和制定工作。
两个《纲要》的相继出台，对我国发展粮食产业、促进种粮农民增加收入、保障粮食有效供给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对我国朝着资源节约型社会发展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
此外，卢良恕还组织和主持了“中国农业可持续发展和综合生产力研究”“中国中长期农业科技发展纲要”等国家重大项目研究，提出了“种植业应当从二元结构（粮食、经济作物）向三元结构（粮食、经济作物和饲料作物）转变”等重要的战略观点和思路。
卢良恕是一位杰出的农学家，同时也还是一位出色的科技管理专家。他善于分析问题，精于把握全局和熟悉全国生态自然条件，这与他博闻广见，深入研究，了解第一手资料是分不开的。
他每到一地考察，都必先调来资料了解情况，做到“心中有数”，再到现场一看一听、一查一问，便能了解新鲜东西，知道深层情况。
即使已经退休时期，他仍勤奋而专一。他在79岁那年用1年的时间跑了12个省。为了学习国外先进农科经验，将足迹遍布英、美、法、日等20多个国家的田野。
笔耕不辍，桑榆不改，2005年原农业部成立“农业部专家咨询委员会”，年逾八旬的卢良恕又一次从领导手中接过聘书，出任专家咨询委员会副主任，为农业政策贡献他的远见卓识。
“老牛自知夕阳晚，不需扬鞭自奋蹄。”卢良恕在80岁生日时写下的这句话。这是他一生勤奋工作的写照，是他毕生为祖国粮食问题殚精竭虑的概括。卢良恕这个名字，也将永远携刻在新中国农业发展史的丰碑上。
卢良恕
(1924.11-2017.1)
农学家
中国工程院院士
了解更多科学家故事，请参考《情系粱菽：卢良恕传》宋彬、沈鉴宇、孙素芬著，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3.
参考文献：
1. 张立红. 丹心献农业、仁爱为民生——访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农业科学院原院长卢良恕. 中国科技奖励，2005.
2. 孙君茂. 一片真心倾惰农业——卢良恕院士的农业情结. 世界农业，2008
3.《中国农村科技》编辑部,我国农业科技的领军人——记中国工程院院士卢良恕. 北京农业，2012.
4. 王方. 卢良恕：一生耕耘在沃土. 中国科学报，2017.
5. 马爱平. 卢良恕：为“三农”奉献桑榆一寸心. 科技日报，2017
6. 雅丽,心系农业谱华章. 太原科技，2009.
7. 李同斌 姜正军. 著名农学家卢良恕院士纵论"三农"热点和难点问题. 中国禽业导刊，2004
8. 杨舒. 一生为农献宏谋——追记中国工程院院士卢良恕. 光明网，2017
9. 本文图片来源于中国科学家博物馆（网络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