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经验引领陆军多域作战发展

中国指挥与控制学会

昆嵛/编译

【知远导读】本文编译自美军《联合部队季刊》2021年第1期，作者乔纳森·斯塔福德（Jonathan C. Stafford）系美国东华盛顿大学军事学系主任，陆军中校军衔。文章立足美军践行多域作战的迫切需要，着眼陆军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中运用的五大概念（互补能力、互操作数据网、跨军种授权、联合计划框架、整合盟友力量），建议美军从中汲取经验教训，用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模式引领多域作战发展。

美军在陆、海、空等传统领域的优势地位，是帮助地面部队在近期冲突中取胜的关键因素。然而，战略竞争者正通过借助多种新技术来挑战美国在这些传统领域的优势地位，包括先进地空导弹、反舰巡航导弹、战术弹道导弹（TBM）、反卫星武器、自航水雷、无人机、电子战和网络电子战等。除此之外，战略竞争者还通过运用多种新战术进一步挑战美军的优势地位，例如俄罗斯在乌克兰动用大规模准军事力量以及中国在南海使用渔船维权。

这些新能力和新战术引发了美军高层的关注。前美国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司令、陆军上将大卫·帕金斯（David Perkins）表示，“自25年前美军在‘沙漠风暴’行动中击溃伊军以来，美国的潜在对手已找到在陆、空领域与美军抗衡的方法。他们正在借助其他领域来破坏我们的战争方式……美国仅依靠陆、空两域是远远不够的”。

美国太平洋陆军司令部司令、陆军上将罗伯特·布朗（Robert Brown）表示，在太平洋地区的行动中，对手开发的技术和战术使美国丧失了海空优势。为重获优势，布朗主张在多个领域实现行动整合，“陆军不能只关注陆地，而把天空和海洋留给其他军种。美军必须一改独特的军种文化，向包容、开放和联合优先的文化转变”。前美国印太司令部司令、海军上将哈里·哈里斯（Harry Harris）重申了布朗的观点，称“陆军必须有能力击沉战舰、压制卫星、击落导弹，并剥夺敌人指挥和控制军队的能力”。

这些军方高层将领关注更多领域、接受联合作战的呼吁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多域作战（MDO）。陆军将多域作战定义为“21世纪的联合作战概念”，认为其“更加突出太空、网络空间以及电磁频谱、信息环境和认知域等其他争议领域的作用”。

多域作战以2013年提出的空海一体战概念为基础，主张夺取陆、海、空、天、网五大领域，以及电磁和信息子领域。多域作战还提倡深化联合程度，提升跨域作战优势。联合条令反映了对多域作战的关注。联合出版物3-0《联合作战》认为，战略环境“在本质上日益呈现跨域、多域和多功能的特点”。

鉴于此，本文建议美军对条令和机构做出调整，以突出对联合作战和多域作战的关注。本文认为，一体化防空反导（IAMD）作战通过运用以下五大概念，已经在形式上具备了多域作战的特征。从这些概念中汲取的经验教训有助于进一步发展多域作战。

互补能力

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体现了美军部分最为复杂的技术；其所具备的能力可拓展至各领域。对陆军而言，一体化防空反导的最主要能力是经过实战检验的“爱国者”系统。近40年来，“爱国者”一直为关键资产提供定点防护，堪称防空作战的主力。其最近一次支援美军作战行动是在“伊拉克自由”行动中，并创造了拦截近程弹道导弹9发9中的纪录。目前，“爱国者”系统持续位世界各地部署，为指挥官提供支援。

“爱国者”的成功促使对手不断开发和部署技术更先进、射程更远的弹道导弹。这些导弹能够飞越“爱国者”无法拦截的太空域。作为回应，陆军最新的弹道导弹防御（BMD）系统——“萨德”（THAAD）系统，已具备对中远程战术弹道导弹进行区域防御的能力。“萨德”通过功能强大的陆基X波段雷达AN/TPY-2（陆海军可运输雷达监视与控制系统）对这些威胁进行拦截。一旦该雷达捕捉到来袭战术弹道导弹的信号，将立即引导“萨德”拦截弹对来袭威胁进行拦截，不论这种威胁来自大气层内还是大气层外。自2006年“萨德”测试项目启动以来，其拦截纪录堪称完美（15发15中）。

AN/TPY-2雷达的灵活性使其同样能够对海域施加影响。该雷达可实现监视模式的独立配置，无需“萨德”其他部件也可为其他导弹防御资产提供数据。例如，该雷达提供的数据可支持海军“宙斯盾”系统用“标准-3”导弹在海上拦截大气层外的敌方战术弹道导弹。AN/TPY-2雷达的这种特性提升了“标准-3”导弹对中远程导弹的区域防御能力。

“萨德”“宙斯盾”和AN/TPY-2雷达并不是跨域拓展导弹防御作战的唯一资产。驻阿拉斯加和科罗拉多的陆军国民警卫队装备的陆基中段防御系统（GMD），可保护阿拉斯加、夏威夷和美国本土免遭朝鲜或伊朗洲际弹道导弹的打击。该系统依托各军种陆基、海基和天基传感器提供的数据，可以从阿拉斯加和加利福尼亚发射拦截弹，对大气层外的洲际弹道导弹进行拦截。总的看，上述联合导弹防御系统能够实现互补，为美军提供跨域应对各型导弹威胁的能力。随着美军计划拓展多域作战能力，各军种都需要开发或创新运用现有系统，以实现和提供跨域互补能力。

互操作数据网

为应对未来多域作战，各军种间应当建立一个通用可靠的数据网。导弹防御系统在共享跨域联合资产的数据方面已经走在了前列。美军对关岛的防御就是联合弹道导弹防御资产遂行多域作战的典型案例。对朝鲜用导弹打击关岛的预警信息将由空军国防支援计划（DSP）和天基红外监视卫星中的天基传感器提供。这些卫星负责接收导弹在助推段发出的红外热量。然后由部署在日本的陆军AN/TPY-2雷达对战术弹道导弹进行跟踪。除AN/TPY-2雷达外，这项工作也可以由海军“宙斯盾”舰和海基X波段（SBX）雷达完成。其中，海基X波段雷达是世界上最大的X波段雷达，能够跟踪从纽约港飞越旧金山上空的棒球大小的目标。上述联合传感器能够为“宙斯盾”或“萨德”单元提供数据，以协助其完成对任何以关岛为打击目标的战术弹道导弹的拦截。

这些联合导弹防御资产之所以能够防卫关岛，是因为它们共同使用了Link-16数据网。Link-16是一种加密、抗干扰的战术数字数据链路网，可用于传输和接收信息。Link-16被美国、北约和其他国家广泛应用于导弹防御资产、舰船和地面部队之间的数据共享。整合Link-16数据需要功能强大的指挥控制界面来进行有效的作战管理。对联合导弹防御作战而言，指挥控制、作战管理与通信系统（C2BMC）是其主要指挥控制系统。该系统通过整合与协同导弹防御传感器及武器系统来实现性能优化，并生成通用作战图（COP），使战略指挥官（包括总统、国防部长和作战司令部指挥官）能够共享弹道导弹发射情况，以辅助其决策。该系统也可协助参谋人员制定战役级导弹防御作战计划，以达成战略和战区目标。在战术层面，该系统赋予普通士兵操作AN/TPY-2雷达，检视和管理导弹防御作战的能力。指挥控制、作战管理与通信系统在战略、战役和战术层面所达成的效果主要依托Link-16实现。

Link-16也可用来实现跨域效果。2015年，在阿拉斯加举行的“北方利刃”（Northern Edge）演习中就展示了这种潜力。演习期间，1架F-18“大黄蜂”通过Link-16将敌舰数据成功传输至“海马斯”（HIMARS）火箭炮。在2018年的“环太平洋”演习期间，目标数据不仅能够被传输至“海马斯”，还能够被用于打击目标船只，此举使通过Link-16实现跨域效果的概念更进一步。这些成功的演习案例表明，在未来多域作战中拓展Link-16的运用范围，对提升跨域效果拥有巨大潜力。但是，假如某个系统想要提供从战略到战术的通用作战图，则需要对这些跨域效果进行指挥、控制、计划和协同。

跨军种授权

随着美军持续提升多域作战能力，其必须向某些机构赋予适当权限，以确保某些效果的跨军种协调。对导弹防御作战而言，这类权限已经在联合条令中确立。根据联合出版物3-01《打击空中和导弹威胁》，战区导弹防御单元由联合部队空军部队指挥官（JFACC）负责指挥。通常情况下，联合部队空军部队指挥官还兼任区域防空指挥官（AADC）。

陆军防空反导司令部（AAMDC）司令通常担任区域防空副指挥官（DAADC），主要负责整合联合及多国导弹防御能力，开发国防设计，以及代表区域防空指挥官对交战规则、防空预警和其他管制措施提出建议。区域防空指挥官可根据需要下放权力。对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而言，作战授权至关重要，因为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的飞行时间通常以分钟为单位计算，需要快速决策进行拦截。当陆军防空单元运用“宙斯盾”舰进行防卫时，授权过程更为复杂。

这就是为什么交战权通常被授予一名高级防空军官（SADO）或一名防空火力控制军官（ADAFCO）的原因。高级防空军官通常来自空军或海军，而防空火力控制军官一般是陆军，他们共同负责协调联合火力，以确保一体化防空反导单元和“宙斯盾”舰不会向同一个目标重复开火。高级防空军官和防空火力控制军官的另一项重要职能是协助管控空域，以减少在空域发生的误击误炸事件。2003年“伊拉克自由”行动中发生的两次“爱国者”导弹误击事件，说明了严格控制多域效果的必要性。如今，高级防空军官和防空火力控制军官在防止空域误击事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基于从导弹防御中吸取的教训，就未来多域作战而言，联合条令必须解决授权问题，以便更好协调和优化跨军种多域效果的运用。例如，如果陆军希望使用“海马斯”在海域达成某种效果，就必须采取管控措施来协调这些效果，以防出现任何可能引发战略影响的行为或发生与其他联合资产误击误炸的事件。

联合计划框架

遂行多域作战需要复杂的联合计划，其目的是优化物理域和认知域的机动能力，并在多域作战概念设想的各“域”中建立优势。当前的导弹防御作战为解读多域作战的复杂性提供了示范。对导弹防御作战计划者而言，这种复杂性包括：整合陆海机动方案、化解空域冲突、协调防御性防空航线、确定目标、协请太空和网络支援，以及协调联合导弹防御资产之间的火力。此外，根据情况，导弹防御作战计划者还必须与外部机构建立协同关系，比如导弹防御局或一体化导弹防御联合职能司令部，以获取能够最大限度优化防御设计和防御数据网的技术援助。

上述复杂性需要一个统一框架来合理筹划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联合出版物3-01的发布为导弹防御作战计划者提供了跨军种协调的框架。联合条令明确了区域防空计划（AADP）的作用，包括整合主、被动防空措施、指挥控制流程和任务支援方案。区域防空计划由联合部队空军部队指挥官协调其他联合部队共同完成制定。

联合战区防空反导（JTAMD）流程经常被用于危机行动计划。虽然该流程尚未在联合条令中体现，但其为区域防空指挥官提供了一种协调、整合、协同一体化防空反导所有可用能力的手段。发起该流程的工作组通常由经验丰富的计划人员组成，包括联合部队陆、海、空军部队指挥官、海军陆战队联络官、陆军防空反导司令部参谋和空天作战中心（AOC）人员。该工作组负责制定行动方案和建议，并提交区域防空副指挥官批准。区域防空副指挥官对工作组提出的建议进行审核。如接受，可对行动方案做出调整；如不接受，可指示工作组重新制定更好的方案。区域防空副指挥官批准行动方案后，将提交区域防空指挥官批准。

未来多域作战同样需要一个正式框架来落实各种跨军种行动方案。基于目前区域防空计划的多域作战计划应当被纳入制定计划的考虑范畴。针对危机行动计划，联合战区防空反导流程已经在协调跨军种导弹防御作战方面取得了成功，可作为在战略和战役层面筹划多域作战的一种模式。

整合盟友力量

遂行多域作战是一项极其复杂的挑战。特别是当盟友参与其中时，情况会变得更为复杂。随着现代威胁继续升级，国防部在2018年《国防战略》中明确指出，为分摊日益增长的全球安全负担，整合盟友力量必须成为优先事项。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威胁的扩散是全球安全负担日益加剧的主要原因，也对美国导弹防御资产提出了更多需求。作为回应，导弹防御作战计划者正不断提高盟友系统在防空反导作战中的比重，以提升在多域应对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威胁的能力。

整合盟友力量最重要的部分是互操作性。系统互操作性允许数据在美国和其盟友的导弹防御系统之间进行交换。例如，美、日、韩三国的“宙斯盾”舰此前就进行过数据链通信演练。演练期间，三国舰艇展示了通过Link-16共享导弹轨迹数据的能力。《国防战略》预见了多域作战对盟友互操作性日益增长的需求，明确提出要提升外国伙伴的现代化水平。其中一个例子是，韩军正在将“爱国者”系统升级为更先进的“爱国者-3”系统，并计划采购更先进的强化型“爱国者”拦截弹。另一个例子是，日军已通过部署“爱国者-3”、建造更多“宙斯盾”舰以及计划从美国引进两套陆基“宙斯盾”系统，来进一步强化其导弹防御能力。

采购美国系统对美国及其盟友的导弹防御部队实现互操作至关重要。但将这些系统融入计划流程同样重要。对防空部队来说，联合战区防空反导流程的成功使其成为能够与盟友实现计划协调的首选方案。在印太战区，地区盟友已实现与联合战区防空反导流程的整合，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演习中。该流程使美国盟友能够在区域防空指挥官批准最终计划前施加影响和提出意见。

除了将盟友融入计划流程，也需要将其融入当前的作战流程。以位于韩国乌山空军基地第607空中作战中心的联合防空反导作战协调中心（CAMDOCC）为例。在该中心，隶属美国第94陆军防空反导司令部的士兵与韩军士兵并肩而坐，共同协调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和管理通用作战图。联合防空反导作战协调中心不仅使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得以优化，而且提升了多边联合战区防空反导的计划和决策速度。

美军在整合盟友力量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功，但仍有许多工作要做。未来多域作战需要各军种实现互操作，并实现计划和作战流程与美国盟友的融合。成功整合盟友力量将实现作战同步、火力协调，增加训练机会，并最终为多域作战人员提供战略竞争对手难以匹敌的优势。

结论

联合作战已经囊括了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现在是时候囊括多域作战了。当前是美军历史上的关键时期——在美军陷入中东战火的近20年里，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正忙于发展非对称能力，以削弱美国的军事优势。一体化防空反导的成功，证明多域战略在应对此类威胁方面是可行的。2017年针对朝鲜射导的联合响应机制就是一个经典案例。当时，“宙斯盾”舰、“萨德”系统、“爱国者”防空导弹、联合雷达以及盟友的一体化防空反导资产，实现了对朝鲜射导活动的全程跟踪和对己方关键设施的全时防护。位于夏威夷希卡姆基地的第613空天作战中心负责整合和指挥控制太平洋战区的全部作战资产。所有这些资产共同产生战略效果，不仅向美国公民和该地区的盟友兑现了美国保护他们的承诺，而且向朝鲜传递了一个信号，即美军已做好应对其任何挑衅的准备。

前太平洋空军司令部司令、现美国北方司令部司令、空军上将特伦斯·奥肖内西（Terrance J. O’Shaughnessy）总结了联合响应机制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的原因，“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以联合伙伴身份完成的，而且我们确确实实以这种方式实现了整合。如果你走进我们的空天作战中心，你看到的不只是空军。你可以看到空军、陆军、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每天都在一起工作。”

为使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达到奥肖内西将军所描述的水平，多域作战概念需要整合陆、海、空军和海军陆战队，以实现跨域效果。要达成该目标，需要各军种努力接纳多域作战。虽然要改变这种军种文化绝非易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此刻却是最佳时机。而基于从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中汲取的经验教训来实践未来多域作战是一个非常好的起点。

（平台编辑：黄潇潇）

本文来源：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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