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社会与空间的辩证互动关系，一方面，乡村社会转型为乡村空间转型提供基本之动力；另一方面，脱离空间转型，乡村社会转型和振兴发展将难以实现。在乡村大转型时期，乡村空间治理旨在通过乡村“三生空间”优化调整，推动生产空间集约高效、生活空间宜居适度和生态空间山清水秀。已有研究表明，尽管“财政下乡”、“资本下乡”和“权力下乡”为乡村注入了大量的治理资源，推动乡村空间治理，但是也产生了一系列“意外”的负面后果。如外来权力和资本日益成为乡村空间治理场域中的支配性力量，农民主体性和乡村自主性被严重压缩；项目制造成了公共财政的错配，加剧了乡村内部的不公平，等等。客观现实是：面对全国近70万个行政村、千万个自然村，“财政下乡”只是杯水车薪；追求增值是市场资本的天性，“资本下乡”只会眷顾极少数有资本增值潜力的村庄。因而，对于全国多数村庄，其空间治理最终需要回到内生层面上来——通过激活农民的主体性和创造性、盘活和整合乡村内生资源，推动乡村空间治理。立足于长期以来对苏南和浙北两地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实践的调查和思考，结合传统乡村自治和新时期（新）乡贤治村等相关文献的广泛研读，文章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构思：（1）从“自主性”概念出发，抽象出乡村自主性的两个内涵——乡村意愿及其行动能力。（2）从治理主体和治理资源出发，提出乡村空间治理的两个基本问题——“谁来治理”和“钱从哪来”。基于以上理解，提炼出影响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的两个关键因素——内生权威和土地资本化。紧接着，结合江苏省常熟市蒋巷村、浙江省德清县东衡村案例，论证内生权威、土地资本化与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的内在逻辑关联。实践中，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模式和机制不仅深度嵌入于微观的地方性场景，而且随宏观的社会和制度变迁而不断变化。基于内生权威和土地资本化的组合形态、关联互动和演化谱系，文章尝试建立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的综合分析框架（图1），试图对长期以来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实践的多样化提供深层次解释，同时引导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实践，推动乡村治理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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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 | 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的一个综合分析框架
无论是内生权威还是土地资本化，都是“集合”概念。从历史的角度，两者有着多种实践类型或形式。乡绅、家族的族长、各种民间组织的“会首”等属于传统社会中的乡土内生权威。改革开放后，具有“公共性”特征的村庄“能人”、“富人”、“（新）乡贤”、乡村组织的“理事”以及基于村庄民主产生的“村两委”，则属于转型时期乡村内生权威的类型。土地资本化也存在多种实践形式，如农用地流转、宅基地置换、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等。根据不同类型的内生权威和不同形式的土地资本化二者组合，可以将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划分为若干模式，从而为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模式的多样性提供深层次解释。机制从属于模式。不同的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模式，其治理机制存在很大差异。结合具体实践案例，探究不同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模式的运作机制，如内生权威的形成机制，内生权威的组织和动员机制、利益协调和纠纷处理机制；在自主性空间治理过程中，村集体与村民之间的收益分配和成本分摊机制、土地资本化机制，等等。从动态的角度，内生权威类型和土地资本化形式随村庄社会结构和宏观制度变迁而不断演化。内生权威类型的演化和土地资本化形式的变迁，导致二者组合形态的变化，推动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模式的演化。通过探究转型时期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模式演化的一般性规律，引导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实践，推动乡村治理现代化。
乡村内生权威具有“价值内嵌”、“关系内嵌”和“利益内嵌”等特征和整合村庄内外资源的能力，因此成为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的有效主体；从“村社土地自我资本化”，到集体建设用地发展权转移，再到集体建设用地入市改革，土地资本化已成为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的主要资金来源。内生权威和土地资本化两个关键要素意味着乡村治权“在场”和乡村产权“在场”。只有同时赋予乡村治权和产权的“在场”，才能真正激活乡村内生发展的动力，推动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落实乡村治权的“在场”，需要进一步夯实基层民主，赋予基层自组织权利。在农民地权受到长期压抑的背景下，扩大农民的地权不仅可以提高乡村在空间治理中的自主性能力，也是推动乡村振兴发展的重要途径。
《乡村自主性空间治理：一个综合分析框架》刊于《城市规划》2021年第 7 期第67-72页，第82页。
李广斌，苏州科技大学地理与测绘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
王 勇，苏州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副院长、硕士生导师，中国城市规划学会规划实施学术委员会委员，本文通信作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51778387）“苏南乡村集中社区建设类型解构及其演进机制研究——基于乡村治理的视角”；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51578352）“苏南新型农村集中社区公共空间活力评价与规划对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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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片源自中国政府网 新华社记者 黄伟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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