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说八十九｜泪目大鹿岛

来源：中国海洋学会

行走大鹿岛，从海到岛，从岸到岛，从岛到岛，从岛的此端到岛的彼端，登岛的人只要有心随时都可以感受到海对岛的拷问，岸对岛的猜测，岛对岛的亲近和岛的此端对岛的彼端的问候。曾经的海战硝烟己离今天的繁荣远去，但不同的登岛人中依然会有人用心去体会别样的拷问、猜测、亲近和问候。

时至今日，岛上年逾古稀的老人还记得他们从老辈人那里听来的关于甲午海战的悲壮往事，还能指出"扬威"、"超勇"、"致远"舰沉没的大致方位。老辈人生前告诉过他们，这场海战过后，大鹿岛海边到处都漂浮着北洋水师将士们的遗体和衣物，岛上的人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把他们的遗体打捞完安葬了。之后每逢忌日，岛上渔民都会为安息在东山坡的无名将士墓添土上坟，已成为了岛上人的习俗。如今，外人进岛无论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都无法抗拒首先走近人们心里的大鹿岛"甲午海战无名将士墓"和岛上月亮湾高高耸立的邓世昌雕像。

但令人十分遗憾的是，多有上岛的人许是不了解那段沉重的历史，或是那场海战让一些缺心眼的人疲惫了，对那段历史不以为然，多有人关心上岛玩什么和吃什么，但历史永远也抹不去深深印在中国人身上那不堪回首的伤疤?!

邓世昌雕像面向黄海，怒目圆睁，似乎依然在向后人诉说着那场令他屈侮的海战。无名将士墓用花岗岩砌成，周围绿树环抱，墓墙上刻有"甲午英烈水垂不朽"八个刚劲的大字。对于只要了解一点近代史的人，无论你是谁，只要站到墓前，你的心情就一定不会平静。甲午海战的结局已有了答案，但大鹿岛渔民把海战后海上漂浮的百余具北洋将士的遗体打捞上岸又是另一种答案。

120多年了，一代英杰"师夷之林“的强国梦随着哭不岀的泪和铁甲舰队一同沉进了黄海。今天，站在大鹿岛上望着三海里外曾经的甲午海战主战场，想到沉入海底己变成了枯骨的英烈，有良心的人一定会听到英烈忠魂追着海浪在向今人发问：你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追求，但无权玷污历史的英灵!

大鹿岛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1938年，日本己侵占了东北。有一天，从大连开来了一艘日本船，船到大鹿岛下来了一帮人。这些人中有日本人，还有几个当地叫"大头"的中国人，也就是潜水员。这伙人一下船，就在岸上搭起帐篷住了下来。

据说，"致远"舰在战前的头一天，曾到沙河子(今丹东)领过军饷(现大洋)，舰沉后这些军饷随舰一同沉了海。显然，这些日本人是来盗窃北洋水师沉船的。

日本人找到了"致远"舰，一连几天时间派"大头"多次下水都一无所获，一天翻译官带来了一个叫"王大头“的潜水员。

王大头是岛上的渔民，有一身的好水性，平时靠捞海参和挖海蚬子度日。自从鬼子的船来岛就四处抓人，知道他水性好就被抓来了。

王大头被鬼子逼下了海，他一点点游近"致远"舰残骸撬开舱门摸进了驾驶室。随后，他发现了一个大铁皮箱，箱子不远处有一个木椅，他看到有一幅完整的骨架坐在椅子上。他害怕了，刚想靠近箱子谁知那骨架竟站了起来。他本以为是幻觉，定了定神想试探一下时，谁知那骨架竟挥臂把他推翻在地，王大头慌不择路窜出舱门，刚浮上水面就昏死了过去。

王大头被鬼子拖上了船，他醒来没把他的发现和看到的一切告诉给鬼子，鬼子一连好多天仍然一无所获，最后只得把船开走了。

鬼子走了，王大头病了。病中他想是不是我帮日本鬼子干了不是人的事，"致远"舰的英烈怪罪我了？想到这，他让媳妇第二天买来香纸到海边烧了，请求英烈开恩原谅，一定痛改前非。

王大头的病果然好了。一天夜里，他偷偷划上小船下海去了"致远"舰。这回潜下海他又钻进了驾驶室，来到那骨架前急忙跪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心里说："军爷，都怪我浑，干了不是中国人的事，向军爷请罪！今天，我特地来请您回家。"谁知他心里的话刚默念完那骨架一下子就散开了，王大头忙起身把那骨架一块块拣起来，装进带来的口袋里带回小船，趁着夜色悄悄回到了岛上。

第二天，在岛上的东山坳有了一座新坟。起初谁也不知道这新坟的来历，直到抗日战争胜利后，王大头才讲出了实情。

甲午海战，亦称黄海大海战，又称大东沟海战。海战中北洋水师尽损"扬威"、"超勇"、"致远"、"经远"、"广甲"五舰，战死军官87人，伤亡士兵1000余人。

今天，我们祭奠北洋水师忠烈，更为中国海权招魂!

就要离开大鹿岛了，再一次默祭在邓世昌雕像前，这时寒风裹挟着些许杂种诱惑后代的恶言碎语一同袭来掠过耳畔，这让人感到的不只是肌肤之冷更有心寒。此时，不由得想起不知是哪位智者说过这样的话：鼓吹诱惑的人，是思想者;践行诱惑的人，是群盲。

要告别了，我黙问邓管带：那些恶言碎语之人，难道不怕您和兵勇忠烈的魂灵夜里去敲他家的门吗？邓管带无语，凝望他那依然愤怒的面孔，我沉默了：忠魂依在，纯爷们该做那另一种思想者，还是要坠落为群盲！

时甲午海战罢，多有挽诗赞之:

……

热血洒东沟千载怒涛应揖伍，

忠魂依北阕九原遗恨未平倭。

又:

惟公不生惟公不死。

与船俱存与船俱亡。

……

忠勇委波流百万官军齐恸哭，

死生关国运九重恩昭极荣哀。

光绪皇帝泣泪作挽联:

此日漫挥天下泪，

有公足壮海军威！

                                     2020.5

作者简介

李明春，《中国海洋报》资深记者，国土资源作协会员。

1968年入伍北海舰队，中国海洋大学毕业，华师大结业。撰有新闻、科普、散文、评论、传记、科幻等作品数百万字。

出版《海权论衡》《海洋龙脉》《纵横中国海》《海洋强国梦》专著，传记《一代宗师——赫崇本》，纪实文学《中国深蓝梦》，长篇报告文学《闯海的男人》，长篇小说《红海滩》《混沌》等30余部。央视纪录片《中国向阳红——向阳红09》《蛟龙潜深洋》撰稿，大型海洋文化纪录片《走向海洋》撰稿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