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主要国家人工智能战略观察 （2020）

前  言

近年来，人工智能技术的蓬勃发展正在悄然变革着数字经济时代的全球创新版图。这种创新力量的此消彼长，伴随着全球经济的承压下行以及逆全球化的暗潮涌动，终将演变为全球产业、经济格局的重构。因此，世界各国已经充分认识到人工智能是未来国家之间竞争的“杀手锏”，纷纷布局人工智能技术研发与应用创新，以期占领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制高点。

本白皮书系统梳理了全球各主要国家的人工智能战略，分析了其战略侧重点。希望本白皮书能够帮助相关研究人员、行业从业人员更清晰地了解全球人工智能竞争态势。

一、美国

早在奥巴马政府时代，美国便已将人工智能上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2016年5月，由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OSTP）管理的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NSTC）成立了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小组委员会（MLAI），负责协调美国各界在人工智能领域的行动，探讨制定人工智能相关政策和法律。随后，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小组委员会与网络与信息技术研究发展小组委员会等机构分别编制了《为人工智能的未来做准备》《国家人工智能研究和发展战略计划》《人工智能、自动化与经济报告》等政策文件，为美国人工智能的发展绘制了宏伟蓝图。

其中，《为人工智能的未来做准备》报告认为，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将成为经济及社会进步的重要驱动力，可极大提高人类的生活质量。但人工智能本身要受到监管，以保证公众安全，并维护经济竞争的公平性。报告提出了二十三项具体的行动建议，涉及数据共享、实践社区、产品监管、动态监控等领域。

《国家人工智能研究和发展战略计划》中确定了七项长期战略：一是基础研究战略，长期投资人工智能研发领域；二是人机交互战略，开发有效的人类与人工智能合作措施；三是社会影响战略，理解和应对人工智能带来的法律、伦理和社会经济等问题；四是安全战略，确保人工智能系统的可靠性和安全性；五是数据和环境战略，开发适用于人工智能培训和测试的公共数据集和环境；六是标准战略，通过标准和基准测量和评估人工智能技术；七是人力资源战略，深入了解国家人工智能研发人才需求。

《人工智能、自动化和经济》报告则指出，应对人工智能驱动的自动化经济是后续政府要面临的重大政策挑战，应该通过政策激励释放企业和工人的创造潜力，确保美国在人工智能的研发和应用中保持领先。

特朗普上台以后，其政府对人工智能的态度由冷谈转为重视，于2018年6月在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下专门成立了“人工智能特别委员会”。该特别委员会负责协调跨部门的人工智能研发计划，向白宫提供咨询意见以改善联邦政府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投入，确保美国在这一领域继续发挥领导作用。

图1 特朗普政府的科技政策协调机构

2018年9月，美国众议院监督和政府改革小组委员会信息技术组主席威尔·赫德和首席成员罗宾·凯利共同发布了《机器崛起：人工智能及对美国政策不断增长的影响》白皮书。白皮书分析了人工智能应用所面临的种种挑战，重点关注失业、隐私、偏见和恶意使用四个问题，提出了针对性的建议，如参议院应努力通过众议院2017年通过的“开放政府数据法案”，国家应为研发提供更多的资金支持等。

2019年2月，美国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发布了由特朗普总统签署的《美国人工智能倡议》。该倡议体现出“美国优先”“顶层推动”和“数据开放”三个主要特点，旨在从国家战略层面重新分配研发资金，并设计国家重塑技术的方式，以应对来自“战略竞争者和外国对手”的挑战，确保美国在人工智能和相关领域保持研发优势。值得一提的是，在白宫网站上，该倡议是以《维护美国人工智能领导力的行政命令》为题向公众发布的。

2019年6月，美国人工智能特别委员会发布了《2019年国家人工智能研究和发展战略计划》。该计划是自2016年10月奥巴马政府发布首版后的第一次更新，包括八大战略，一是对AI研究进行长期投资；二是制定有效的人机协作方法；三是应对AI的伦理、法律和社会影响；四是确保AI系统的安全性；五是开发面向AI培训与测试的共享公共数据集和环境；六是建立标准和基准评估AI技术；七是更好地把握国家人工智能研发人才需求；八是扩大公私合作，加速AI发展。相比于2016年版，2019年新版计划加入了扩大公私合作战略，这是对有关联邦政府应加强与私营部门研发合作建议的回应。

2020年2月，美国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又发布了《美国人工智能倡议首年年度报告》，指出美国的人工智能产业已发展到关键阶段。报告从投资人工智能研发、释放人工智能资源、清除人工智能创新障碍、培育具备人工智能技能的劳动力、改善人工智能创新的国际环境、政府服务和任务中使用可信人工智能等六个方面概述了美国人工智能计划的进展情况，并提出了一个持续的长期愿景。

2020年8月，美国白宫发布了2022财年美国研发预算优先事项，将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科学、先进通信网络（5G）、先进制造、生物科技列为五大研发优先方向，以确保美国在科技创新方面保持全球领先地位。其中在人工智能领域，基础研究的重点方向包括人工智能伦理问题、高效数据和高性能机器学习技术、认知人工智能、安全和可信赖的人工智能、可扩展和鲁棒的人工智能、融合和交互式人工智能、新型人工智能硬件等；应用的重点方向包括医疗、增强图像、诊断、数据分析等领域。该文件还提出了四大优先措施来保障五大优先研究事项的顺利进行，即构建面向未来的科技人才队伍、优化研究环境和结果、促进多机构合作和技术转移、充分利用大数据的力量。

总的来看，美国政府对人工智能的发展进行了全方位的系统性谋划，在人工智能技术方面关注基础研究、技术安全、标准制定、推广应用等问题，在人工智能生态方面关注数据开放、人才集聚、民众就业、科技伦理等问题，特别强调要保持美国在该领域的领导地位。

表1 美国出台的人工智能政策文件

发布时间发布机构政策文件名称
2016年10月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小组委员会为人工智能的未来做准备
2016年10月网络与信息技术研发小组委员会国家人工智能研究和发展战略计划
2016年12月总统行政办公室人工智能、自动化和经济
2017年10月美国信息产业理事会人工智能政策原则
2018年9月众议院监督和政府改革小组委员会机器崛起：人工智能及对美国政策不断增长的影响
2019年2月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美国人工智能倡议
2019年6月人工智能特别委员会2019年国家人工智能研究和发展战略计划
2020年2月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美国人工智能倡议首年年度报告
2020年8月白宫管理与预算办公室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2022财年研发预算优先事项

二、中国

为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对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的重大机遇，中国高度重视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在2017年7月发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并在2017年11月成立了由科技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教育部、工业和信息化部等15个部门参与组成的新一代人工智能规划推进办公室，负责推进《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的实施。2017年11月还成立了新一代人工智能战略咨询委员会，负责研究人工智能前瞻性、战略性重大问题，对人工智能重大决策提供咨询评估，并推进人工智能智库建设。

图2 中国人工智能战略的决策与推进机制

《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从国家层面对人工智能进行了系统布局，提出六个方面重点任务：一是构建开放协同的人工智能科技创新体系，从前沿基础理论、关键共性技术、创新平台、高端人才队伍等方面强化部署；二是培育高端高效的智能经济，发展人工智能新兴产业，推进产业智能化升级，打造人工智能创新高地；三是建设安全便捷的智能社会，发展高效智能服务，提高社会治理智能化水平，利用人工智能提升公共安全保障能力，促进社会交往的共享互信；四是加强人工智能领域军民融合，促进人工智能技术军民双向转化、军民创新资源共建共享；五是构建泛在安全高效的智能化基础设施体系，加强网络、大数据、高效能计算等基础设施的建设升级；六是前瞻布局重大科技项目，针对新一代人工智能特有的重大基础理论和共性关键技术瓶颈，加强整体统筹，形成以新一代人工智能重大科技项目为核心、统筹当前和未来研发任务布局的人工智能项目群。

《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还确立了中国人工智能发展“三步走”目标：到2020年人工智能总体技术和应用与世界先进水平同步；到2025年人工智能基础理论实现重大突破、技术与应用部分达到世界领先水平；到2030年人工智能理论、技术与应用总体达到世界领先水平，成为世界主要人工智能创新中心。

其实，从2015年以来，中国发布的许多政策文件里，都能见到“人工智能”的身影，如2015年7月的《国务院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2016年4月的《机器人产业发展规划（2016-2020年）》、2016年5月的《“互联网+”人工智能三年行动实施方案》、2016年8月的《“十三五”国家科技创新规划》和2016年11月的《“十三五”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

其中，由国家发展改革委、科技部、工业和信息化部、中央网信办四部门制定发布的《“互联网+”人工智能三年行动实施方案》，针对科技研发、应用推广、产业发展等方面提出了一系列措施，尤其提出将支持人工智能领域的芯片、传感器、操作系统、存储系统、高端服务器、关键网络设备、网络安全技术设备、中间件等基础软硬件技术开发，支持开源软硬件平台及生态建设。

2019年8月底，“2019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发布了中国发展人工智能的三大行动：一是实施人工智能创新伙伴行动，支持100家人工智能技术企业和应用企业开展协作研发、协同生产以及协力推广，制定融合标准，解决共性技术，促进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二是实施人工智能资源共享行动，建设人工智能产业创新中心，完善开源平台体系，深化政务信息系统整合和信息资源共享，出台推动新型基础设施发展的指导意见，打造人工智能产业生态；三是实施人工智能开放发展行动，深化与世界各国在人工智能技术、标准、产业、法规、伦理等领域的全面合作，共商人工智能治理规则，共建人工智能重大项目，共享人工智能发展成果。

在关注人工智能技术创新、应用推广、产业发展的同时，中国也高度重视人工智能的治理问题，成立了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专业委员会，负责全面开展人工智能治理方面政策体系、法律法规和伦理规范研究，并积极参与全球人工智能治理问题的研究，在重点领域加强监测与研判，形成工智能治理工作网络。2019年6月，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专业委员会发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原则——发展负责任的人工智能》，旨在更好地协调人工智能发展与治理的关系，确保人工智能安全可控可靠，推动经济、社会及生态可持续发展，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表2 中国出台的人工智能政策规划

发布时间发布机构政策规划名称
2016年5月国家发展改革委、科技部、工业和信息化部、中央网信办“互联网+”人工智能三年行动实施方案
2017年7月国务院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
2019年6月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专业委员会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原则——发展负责任的人工智能

总的来说，加速积累的技术能力、海量的数据资源、巨大的应用需求、开放的市场环境，是中国发展人工智能的独特优势。中国人工智能聚焦基础理论和关键技术，支持交叉学科研究，关注人工智能在制造、农业、环保、物流、金融、商务、家居、教育、医疗、养老、行政、司法、城市管理、海洋空间探索等领域的应用。从中可以看出，中国发展人工智能满载了对经济社会持续发展壮大的期望，力图实现人工智能的全面发展。

三、德国

德国在科技与产业领域的强大优势与其战略决策息息相关。德国的科技和产业战略的决策层由德国联邦议会、联邦政府以及各相关政府部门组成。联邦议会是最高立法机构，负责统筹科技和产业战略的立法与预算审议工作；联邦政府是科技和产业战略的最高决策机构，承担决策与管理职能；联邦政府各部门中，教育研究部负责牵头制定科技战略草案，经济与能源部负责牵头制定产业战略草案，其他联邦部门则负责与其职能领域相关的计划方案编制。

图3 德国的科技与产业政策运行机制

在人工智能时代，德国希望继续保持自己在制造业领域的世界领先地位，最先推出的是“工业4.0”战略。工业4.0概念是在2011年汉诺威工业博览会上提出的，核心是推动建设“智能工厂”，发展工业中的自动化和数字化技术。工业4.0的研究重点包括人机交互、信息物理系统、云计算、计算机识别、网络安全、高性能计算等领域。不难看出，这些技术都与人工智能息息相关。2014年，德国联邦政府正式将工业4.0列入《新高科技战略——德国创新》中。

表3 德国高科技战略的演变

战略名称颁布时间目标优先领域与主题
《高科技战略》2006年点燃创新安全与健康生活、通信与移动技术、跨领域技术等17个尖端技术创新领域
《2020高科技战略》2010年理念、创新、增长气候/能源、健康/营养、交通、安全、通信等5大领域
《新高科技战略》2014年德国创新信息通信技术、医学等6类领域，中小企业研发、科技人才等5类引导计划，工业4.0、个性化医疗等10个专项计划
《高科技战略2025》2018年面向人类发展的研究和创新解决社会挑战、构建德国未来能力、树立开放创新和风险文化等3大行动领域、12个优先发展主题

此后，德国政府认识到人工智能可以成为国家经济的重要增长点，便开始在政策层面逐步发力。德国联邦教育研究部于2017年9月启动了名为“学习系统”的人工智能平台，计划通过开发和应用该平台，提高民众工作效率和生活品质，促进经济、交通和能源供应等领域的可持续发展。

在《欧盟人工智能》报告发布后的2018年7月，德国联邦经济与能源部、联邦教育研究部、联邦劳动与社会部共同推出了《联邦政府人工智能战略要点》，提出德国应在人工智能领域采取的若干措施，如资助人工智能重点领域的研发和创新转化，优先提高德国人工智能领域专家的经济收益，与法国尽快建成人工智能竞争力中心并实现互联互通，设置专业门类的竞争力中心，加强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建设等。

为了争取德国和欧洲在人工智能技术开发和应用方面占据领先地位，确保人工智能开发和利用符合伦理要求并服务于公众福祉，德国又在2018年11月发布了以“人工智能德国造”为主题的《联邦政府人工智能战略》。该战略由德国联邦经济与能源部、联邦教育研究部、联邦劳动与社会保障部共同牵头实施，计划到2025年共投入30亿欧元，并以此为杠杆，带动各州、经济界及科学界共同投入。

《联邦政府人工智能战略》基于“弱”人工智能理念，以应用为导向聚焦五个战略主题：一是推断系统和机器论证，包括构建机器论证软硬件系统，从逻辑表述中推导规范化的判断；二是知识系统，包括研究建模和收集知识的方法，开发用于模拟人类专业知识和专家支持的软件，并与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结合；三是模式分析和模式识别，包括研究一般的归纳分析方法，尤其是机器学习；四是机器人，包括开发机器人系统的自主控制；五是智能多模式人机交互，包括分析和“理解”语言、图像、手势以及其他形式的人机互动等。

战略强调，人工智能研发和应用应以人为中心，立足现有人工智能研究中心构建12个人工智能中心，形成人工智能应用示范的全国性网络；加强人工智能学科专业建设，出台促进人工智能领域科研后备人才和学术发展的资助计划，至少增设100个教授职位，扩大高校人工智能相关学科的科研和教学能力；加强与法国合作，共同推进德法人工智能研究与创新网络建设、研发和应用；加快推进教育领域的数字化，应对人工智能未来挑战；加强继续教育，实施国家继续教育战略，促进劳动人口能力发展，使其掌握人工智能应用的相应知识和技能；开展专业人才监测分析，并结合数字化转型与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应用调整实施专业人才战略；将人工智能基础知识作为职业教育和继续教育教学内容的组成部分。

《联邦政府人工智能战略》正式发布的半年多后，德国政府于2019年6月公布了2019年在人工智能研究领域的资金投入计划。2019年，德国将出资5亿欧元用于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成果转化、社会对话、评估以及数据应用等。这是德国落实其人工智能战略的第一项具体措施。

总的来说，德国已经认识到人工智能是整个经济发展的关键技术，希望通过制定和实施人工智能战略，加大力度推进人工智能的研发和应用，争取在该领域占据领先地位。但正如《联邦政府人工智能战略》中指出的那样，德国人工智能发展水平相对滞后，尤其是广大中小型企业仍然没有任何人工智能领域的专业知识。因此，未来德国还将出台一系列具体措施，加大人工智能领域的投入力度。

表4 德国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

发布时间发布机构战略名称
2018年7月德国联邦经济和能源部、联邦教研部、联邦劳动和社会部联邦政府人工智能战略要点
2018年11月德国联邦经济和能源部、联邦教研部、联邦劳动和社会部人工智能战略

四、法国

法国的科技创新体系包括咨询评议机构、管理与决策机构、公共资助机构和研究执行机构四个部分。其中，国家科学与技术高等理事会、议会科学技术选择评估局是主要的咨询评议机构，为政府科技战略规划决策提供咨询建议；高等教育与研究部是科技政策和规划的主要制定部门，经济工业与就业部是产业政策和规划的主要制定部门；科研署、创新署集团（OSEO）按照科研领域和创新主体为研究执行机构提供资助；研究执行机构包括企业、高校、科研院所、公共研究机构等。

图4 法国的科技创新体系

自2010年以来，法国就开始试点扶持机器人、人工智能等领域的创新企业。2013年，法国成立了国家推进创新机构，出台了《法国机器人发展计划》等文件，并借助欧盟机器人研发计划、欧盟人脑计划等项目，大量引入专业人才。

2017年3月，法国奥朗德政府发布了《法国人工智能战略》，提出了五十多项发展人工智能的具体政策建议，如完善科研成果商业化机制，培养领军企业、扶持新兴企业，加大公私合作、寻求大量公私资金资助，国家政策给予倾斜并建立专门执行机构等，以动员全社会力量共同谋划促进人工智能发展，确保法国保持领先地位。

2018年3月，就任法国总统仅10个月的马克龙在法兰西学院公布了《法国人工智能发展战略》。该战略涉及四个方面，一是巩固和完善法国和欧洲的人工智能生态体系；二是实施数据开放政策；三是调整法国和欧洲的投资与法规框架；四是确定相关人工智能伦理与政策问题。

《法国人工智能发展战略》提到，到2022年，政府将在人工智能领域投入15亿欧元，用于科研创新项目、工业项目以及鼓励初创企业，其中4亿欧元用于科研项目的招标和颠覆性创新研究，8亿欧元用于纳米电子学。在科研与人才培养方面，由法国信息与自动化研究所牵头制定一项国家人工智能计划；遴选若干研究机构组建法国人工智能研究网络；制定一项人才计划以吸引全球的一流科研人员；把人工智能的学生人数增加一倍；简化科研人员成立初创企业的程序，加速科研项目的审批；鼓励科研人员在公共机构和企业间的流动，科研人员可以将50%的工作时间用于企业（之前是20%）等。

总的来说，以法国为代表的中小型国家，偏少的人口导致本国数据量不够丰富，这恰是当前数据驱动下的人工智能时代的最大短板。为了争取更多主动权，法国只能另辟蹊径，结合医疗卫生、制造业、交通、公共服务、环境、金融、农业等法国较有优势的行业研发人工智能技术。2019年3月，法国财政部发布的《法国人工智能技术发展水平和前景》报告中指出，尽管法国本土已有109家人工智能领域初创企业，占世界总量的3.1%，但法国人工智能的发展程度不及美国和中国，存在缺乏领军企业、人才流失严重、受制于国外大型互联网公司等问题，而且法国人工智能技术在产业化应用中面临着数据匮乏与数据安全、增强培训工作两大挑战。因此，法国立志打造人工智能强国，以此应对未来技术颠覆带来的变革。

表5 法国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

发布时间发布人战略名称
2017年3月总统法国人工智能战略
2018年3月总统法国人工智能发展战略

五、英国

英国是欧洲人工智能领域创新创业最活跃的国家，伦敦则是欧洲人工智能的“首位城市”，被很多业界人士认为是与硅谷并列的全球人工智能发展高地。根据德国投资基金公司阿斯加德在2017年8月发布的《欧洲人工智能公司生态报告》显示，英国以拥有121家人工智能公司力压德国（51家）、法国（39家），是欧洲人工智能公司最集聚的国家；伦敦也以拥有97家人工智能公司排名欧洲第一，远多于柏林的30家和巴黎的26家。

英国人工智能政策的研究制定者是英国政府科学办公室、英国人工智能委员会等。其中，英国政府科学办公室隶属于贸易与工业部，负责支持和推动公共领域的科学研究，促进研究成果的利用，帮助和监督英国学术界参与国际科技交流合作；英国人工智能委员会成立于2019年初，由英国人工智能领域最优秀的科学家和企业家组成，是英国政府在人工智能领域的顶级智库。

英国是欧洲推动人工智能发展最积极的国家，其相关政策的推出早于法国和德国。

2016年9月，英国下议院科学和技术委员会发布了《机器人与人工智能：政府对委员会2016-17年会议第五次报告回应》，阐述了人工智能带来的潜在伦理道德与监管挑战，重点回答了英国将会如何规范机器人技术与人工智能系统的发展，以及如何应对其带来的伦理道德、法律及社会问题。

2016年11月，英国政府科学办公室发布了《人工智能：未来决策的机会与影响》报告，明确人工智能在全行业的深度应用可有力促进经济增长，政府将积极应对人工智能对公共决策、对法律、对劳动力市场等的影响，并加速推进人工智能发展。

2017年10月，英国政府发布了《在英国发展人工智能》报告，对当时人工智能的应用、市场和政策进行了分析，从数据获取、人才培养、研究转化和行业发展四个方面提出了促进英国人工智能发展的行动建议，并鼓励学术界、产业界和政府携手并进，加强英国在全球人工智能竞争中的实力。该报告被纳入英国政府2017年《政府行业策略指导》白皮书中，成为英国发展人工智能的重要指引。

2018年5月，英国政府发布了《产业战略:人工智能领域行动》，提出五大发展目标：一是打造世界最创新的经济，政府支持人工智能研究与应用，努力促进人工智能创新以提升生产力；二是为全民提供好工作和高收入，政府与学校、高校和业界合作培养高技能员工，引进全球高技能人才，促进AI发展的多样性；三是升级英国的基础设施，改进英国现有的数据基础设施，开发公平、安全的数据共享框架，建设强大的数字和电信基础设施；四是打造最佳的创业环境，制定人工智能支持政策，向全球推广英国的人工智能，改善包括人工智能公司在内的高增长企业环境；五是建设遍布英国的繁荣社区，建设下一代数字基础设施，支持地区的科技企业和初创企业实现其潜能。该报告还对英国人工智能企业提出了相应的行动要求。

总的来说，英国在人工智能基础研究方面世界领先，拥有由投资者、雇主、开发人员和客户构成的繁荣生态系统，以及包括剑桥、牛津、帝国理工、伦敦大学、阿兰·图灵学院等在内的研究网络。英国将人工智能技术广泛应用于水下机器人、海域工程、农业、太空宇航、矿产采集等领域，业已成为欧洲人工智能创新创业的高地。

表6 英国发布的人工智能政策文件

发布时间发布机构政策文件名称
2016年9月下议院科学和技术委员会机器人与人工智能：政府对委员会2016-17年会议第五次报告回应
2016年11月政府科学办公室人工智能：未来决策的机会与影响
2017年10月英国政府在英国发展人工智能
2018年5月英国政府产业战略:人工智能领域行动

六、日本

近年来，日本政府逐步建立了相对完善的科技创新管理体系和人工智能战略决策推进机制。成立于2014年5月的日本综合科学技术创新会议（以下简称CSTI)，是由内阁总理大臣及科学技术政策担当大臣领导的部门联席会议制度，是主导日本科技创新的主要参谋机构，被称为日本科技创新体系的“司令塔”。CSTI承担着制定科学技术基本政策、统筹分配国家科技创新资源以及评估重大科技项目等职能，主导着日本科技创新的发展方向。

2016年，日本政府又专门成立了“人工智能技术战略会议”，作为国家层面统筹协调总务省、文部科学省、经济产业省共同推进人工智能技术研发和应用的综合管理机构。其中，总务省下设的情报通信研究机构负责脑信息通信、语音识别、语言翻译、社会知识解析等，构建信息通信技术的整合平台；文部科学省下设的理化学研究所负责基础研究、革新技术、人才培养等，构建科学技术研究及相关活动平台；经济产业省下设的产业技术综合研究所负责应用研究、完善通用基础技术、标准化等，打造链接基础研究和社会应用的中心。

图5 日本的科技创新管理体系与人工智能战略决策推进机制

日本政府高度重视人工智能的发展，将物联网、人工智能和机器人视为第四次产业革命的核心。

2016年1月，日本内阁会议审议通过了由CSTI制定的《第五期科学技术基本计划（2016—2020）》。这是日本政府自1995年颁布《科学技术基本法》、1996年发布《第一期科学技术基本计划》以来启动实施的第五个国家科技振兴综合计划。计划提出，未来10年日本将大力推进和实施科技创新政策，把日本建成“世界上最适宜创新的国家”。为此，未来5年日本政府将确保官民研发支出总额达到GDP的4%以上，其中政府研发投资占GDP的比例达到1%。计划还提出，日本将以制造业为核心，灵活利用信息通信技术，基于因特网或物联网，打造世界领先的“超智能社会（社会5.0）”。所谓超智能社会，是继狩猎社会、农耕社会、工业社会、信息社会之后又一新的社会形态，也是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高度融合的社会形态，而人工智能是实现超智能社会的核心。

2016年4月19日，日本经济再生本部的“产业竞争力会议”提出了新版《日本再兴战略》，将2017年确定为日本人工智能元年，将通过大力发展人工智能，保持并扩大其在汽车、机器人等领域的技术优势，逐步解决人口老化、劳动力短缺、医疗及养老等社会问题，扎实推进超智能社会建设。

在同月召开的第5次“面向未来投资官民对话会议”上，首相安倍提出了确定人工智能研发目标和产业化路线图，以及组建“人工智能技术战略会议”的设想。日本政府随后正式成立人工智能技术战略会议。

2016年7月，日本总务省发布了《下一代人工智能促进战略》，在工作层面明确了总务省、文部科学省和经济产业省在技术研发方面的合作体制，拉开了角逐“人工智能2.0”的序幕。

2017年3月，日本人工智能技术战略会议发布《人工智能技术战略》报告，阐述了日本政府为人工智能产业化发展所制定的路线图，包括三个阶段：第一阶段（2020年前），在各领域发展数据驱动人工智能应用；第二阶段（2021-2030年），在多领域开发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公共事业；第三阶段（2030年以后），建立多领域交叉融合的人工智能生态系统。

总的来说，与美国、中国相比，日本在人工智能研究领域力量不足，但是日本政府和企业清醒地认识到人工智能技术对日本社会和企业竞争力的影响，并积极采取了一系列行动。目前，日本的人工智能研发重点聚焦于汽车、机器人、医疗等强项领域，并聚焦老龄化社会、超级智能社会建设等主题，突出以硬件带动软件、以社会需求带动产业发展等特点，在产业布局方面具有非常明显的目标性和针对性。

表7 日本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

发布时间发布机构战略名称
2016年4月经济再生本部日本再兴战略2016
2016年7月总务省下一代人工智能促进战略
2017年3月人工智能技术战略会议人工智能技术战略

七、韩国

近年来，韩国的人工智能竞争力已明显落后于其他国家。为推动本国人工智能技术能紧跟时代潮流，韩国政府已出台多项政策计划。

为发掘新经济增长动力，提升国民生活质量，韩国政府于2016年8月确定了九大国家战略项目，包括人工智能、无人驾驶技术、轻型材料、智慧城市、虚拟现实、精细粉末、碳资源、精密医疗和新型配药。其中，在人工智能领域，韩国争取到2026年前将本国人工智能企业数量提升至1000家，培养专业人才3600名，力争十年后其人工智能技术水平赶超发达国家。为实现战略目标，未来十年韩国未来创造科学部将投入2.2万亿韩元推进这九大项目。

2018年5月，韩国政府制定了《人工智能研发战略》，旨在推动人工智能技术进步，加快人工智能在各领域的创新发展，打造世界领先的人工智能研发生态，构建可持续的人工智能技术能力。一是打造世界领先的人工智能技术能力，推动核心技术研发，以“AI+X”的方式推动人工智能与应用领域的融合，加强新一代人工智能基础理论研究；二是培养人工智能领域高端人才，设立人工智能针对性成长项目，计划培养人才5000名；三是构建开放合作型人工智能研发基础，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支持人工智能领域创业企业、中小企业等开发人工智能服务。

2019年1月，韩国科学和信息通信技术部发布了《数据与人工智能经济激活计划（2019-2023年）》报告，旨在促进数据与人工智能的深度融合。该计划制定了三大战略九项任务，希望通过激活数据价值链，构建世界水平人工智能创新生态系统，力争迈进人工智能先进国家。

为进一步推动人工智能产业发展，推动韩国从“IT强国”迈向“AI强国”，2019年12月，韩国政府公布了《人工智能国家战略》，计划在2030年将韩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竞争力提升至世界前列。根据测算，相关措施若得以实施，到2030年，韩国将在人工智能领域创造455万亿韩元（约合2.7万亿元人民币）的经济效益。

总的来说，韩国认为人工智能是经济与社会大变革的核心动力之一。但与中国和美国相比，韩国的人工智能技术能力仍有较大差距。因此韩国力图通过加大投入提升其自身的人工智能技术能力。

表8 韩国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规划

发布时间发布机构战略规划名称
2018年5月韩国政府人工智能研发战略
2019年1月科学和信息通信技术部数据与人工智能经济激活计划（2019—2023年）
2019年12月韩国政府人工智能国家战略

八、新加坡

新加坡高度重视科技创新，尤其关注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和治理。

2018年6月，新加坡政府发布了《人工智能治理和道德的三个新倡议》，提出了确保人工智能健康发展的基本原则，并将人工智能治理问题纳入其总体战略。

2019年11月，新加坡政府发布了为期11年的《国家人工智能战略》，计划在2030年之前通过开发部署AI解决方案，成为全球AI领导者，并取得显著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该战略明确了首批5个国家级AI项目，即智能物流规划项目、顺畅高效的市政服务项目、慢性病预测与管理项目、个性化教育项目、出入境清关项目，并提出强化5个人工智能生态系统推动力，即官产学三重螺旋伙伴关系、AI人才与教育、数据架构、不断完善且值得信赖的环境、国际合作。

此外，新加坡还成立了国家人工智能办公室（隶属于新加坡智能国家和数字政府办公室），启动了国家级人工智能研发平台——AI创客。

总的来说，新加坡更关注人工智能在解决社会、产业实际问题中的应用，同时高度重视人工智能治理问题。

表9 新加坡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文件

发布时间发布机构战略文件名称
2018年6月政府人工智能治理和道德的三个新倡议
2019年11月政府国家人工智能战略

九、加拿大

2017年4月，加拿大政府发布了《泛加拿大人工智能战略》，计划拨款1.25亿加元支持人工智能研究及人才培养。该战略包含四个目标：一是增加人工智能研究者、毕业生数量；二是创建三个卓越的科学团体；三是培养理解人工智能经济、道德、政策和法律含义的思想领袖；四是支持专注于人工智能的国家研究团体。

《泛加拿大人工智能战略》将由加拿大高等研究院牵头，联合埃德蒙顿的阿尔伯塔机器智能研究所、多伦多的人工智能研究院、蒙特利尔的算法学习人工智能实验室共同推动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和应用。

除发布战略外，加拿大政府在2017年初成立了一个名为“创新加拿大”的新部门，旨在更好的推动加拿大创新型企业发展。加拿大政府还承诺，从2017年到2022年，为“创新超级群计划”提供9.5亿加元的资金。

总的来说，加拿大的人工智能战略与其他国家有所不同，仅为研究和人才战略，并不涉及战略投资、数据隐私、技能开发等内容。此外，除埃德蒙顿、多伦多、蒙特利尔外，温哥华也是最有人工智能发展潜力的加拿大城市。温哥华已有超过100家人工智能初创企业，以及几家由跨国科技公司和早期风险投资者支持的科技孵化器和加速器。

表10 加拿大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

发布时间发布机构战略名称
2017年4月政府泛加拿大人工智能战略

十、俄罗斯

在人工智能领域，俄罗斯联邦政府高度重视国防和军事领域的人工智能应用。2018年，俄罗斯国防部联合俄联邦教育与科学部、俄罗斯科学院，邀请国内外人工智能研究者和用户对全球人工智能发展进行研判，作为制定“俄罗斯人工智能发展战略”的重要依据。俄罗斯国防部下属的先期研究基金会强调发展图像识别、语音识别、自主军事系统控制以及武器生命信息支持等人工智能技术。

2019年10月，俄罗斯总统普京批准通过了《俄罗斯人工智能发展战略》，旨在推动俄罗斯占据全球人工智能领先地位，提高人民福祉和生活质量，确保国家安全和法治，增强经济可持续发展竞争力。该战略确定了俄罗斯发展人工智能的七项基本原则，即保护人权与自由、降低安全风险、保持工作透明性、确保技术独立自主、加强创新协作、推行合理节约资源、支持市场竞争。战略同时提出了六大主要任务，包括支持人工智能领域基础和应用科学研究，开发和推广采用人工智能的软件，提高人工智能发展所需数据的可访问性和质量，提高人工智能发展所需硬件的可用性，提高人工智能人才供应水平及公众对人工智能认知水平，建立协调人工智能与社会各方关系的综合体系。

总的来说，由于国力所限，加之传统军事强国身份，俄罗斯更偏向于发展和资助人工智能在军事与国防领域的应用。但俄罗斯也追求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全球竞争力，不希望在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中落伍。

表11 俄罗斯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

发布时间发布机构战略名称
2019年10月总统俄罗斯人工智能发展战略

小结

总体来看，世界各主要经济体的资源禀赋、技术水平、数据资源、法律法规都存在较大差异，因此发展人工智能的重点领域、预期目标各具特色。

美国拥有最优秀的人工智能研究人员、海量的数据资源、完善的创新体系，希望通过人工智能全方位提升自身发展水平，继续保持其世界领导者的地位。美国的人工智能政策更多着力于技术发展和技术创新，较少着墨于人工智能伦理问题，对立法和监管也更为谨慎。这充分说明了美国对人工智能监管的立场，即监管是为了促进创新而不是抑制创新。

以英国、德国、法国为代表的欧洲国家，在互联网领域长期落后于美国和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也是如此。在技术和数据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欧盟希望树立并输出“可信赖的人工智能”这样的价值观，来引领全球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当然，近年来伦敦、柏林、巴黎也正在成为全球人工智能领域创新创业的热土。

中国拥有规模庞大的研究力量、丰富的数据资源、众多活跃的创新企业，人工智能政策较为全面，发展水平较为领先。中国在对待人工智能的态度和立场上，更接近于欧盟，提倡发展负责任的人工智能，这将有助于中国在制定相关国际政策时占据话语优势。

日本、韩国在机器人、汽车、半导体、消费电子等领域的产业优势非常明显，两国的人工智能战略均强调人工智能在上述领域的实际应用。

相较而言，新加坡、俄罗斯、印度、阿联酋等国在技术水平、数据资源、产业禀赋上都没有太大优势，因此其人工智能战略主要强调实用性。新加坡关注人工智能在健康、城市方案、金融等领域的应用；俄罗斯偏向于发展人工智能在军事与国防领域的应用；印度希望通过发展人工智能驱动基础设施、交通、医疗、教育等民生方面的进步；阿联酋则强调用人工智能技术增强政府的施政能力及效率，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国外调研机构Tortoise Intelligence曾在2019年12月发布了一个AI指数，对全球54个国家或地区过去12个月的人工智能发展做了排名，评价因素包括研究、编程平台、投资和政府支出在内的150个指标。结果显示，人工智能发展综合排名前十位的国家依次是美国、中国、英国、加拿大、德国、法国、新加坡、韩国、日本和爱尔兰。中国有两项指标世界排名第一，分别是发展和政府策略。其中，在发展这一项上，2019年全球每10项人工智能专利中就有7项是在中国申请的；在政府策略上，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投入的公共资金是世界其他国家总和的1.5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