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说九十一｜旅顺口悼水师兵勇学术资讯

来源：中国海洋学会

1970年夏日的一天，时为舰艇报务员的笔者，由于参加全军报改强化训练班执行任务中途下船去了旅顺，那是第一次到闻名遐迩的旅顺口。

五十年过去了，又一次来到旅顺与战友重逢，追忆那早已逝去了的激情燃烧的军旅岁月，聊起了旅顺口，聊起了甲午海战，又聊起了北洋水师和后来知道的一个兵勇。

120多年前，在甲午战争的丰岛海战中，北洋水师"济远"舰上有一个果敢忠烈的水手，激战的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毅然绝然奔上尾炮连发四弹击中敌舰而成为海战功魁。一名普普通通的水手，在甲午海战的历史上他留下了什么？关于一个兵勇，在甲午海战的历史记载中，首次见诸文字是三十年代天津《大公报》记者王云生著《关于中国和日本》一书中仅有的六个字：山东人王国成。此后至二十世纪60年代初，山东大学一位教授在研究甲午海战史时，遍访了当时尚健在的北洋水师老兵，经反复核查确认：王国成(1867一1900)，山东文登县文登营人……"，此寥寥可数几百字便是北洋水师兵勇王国成一生的记载。

在刘公岛海军公所遗址的中堂，在一众水师将领蜡像之后，惟有一个二等水手蜡像位列其中，这触动了我的好奇心，这个二等水手名叫王国成。1993年的一个秋日，好奇心驱使我开始了一次为了不能忘却的采访，追问王国成家在何地？其有无后人？百年来为何无人知晓？这是一次极为特殊的采访。经查询文登市史志办，求证王国成确系文登县人，祖居文登县文登营乡文登营村。文登营是一处被历史淹没了的明、清两朝的军事迹址，曾统辖胶东威海卫、成山卫、靖海卫三卫的大本营。当时在乡政府的帮助下寻来文登营小学己退休的老校长张锦柏，曾参加乡志修纂的张校长介绍了他所了解的有关王国成的家世。文登营村位于县城文城东北5公里处，是一个有着1000多户人家的大村。王国成，确有其人，本人真名真姓。县乡志均记载：他生于1867年，少年时家境贫寒，成年务农，其父在文登营兵营内干差役。王国成幼年丧母，家贫如洗，父子相依为命。成年后于1889年娶妻张氏，但生活贫困饥饿难熬，为谋生计于1890年辞别妻子和老父亲，投奔威海北洋水师报考水手被录用为练勇。1894年5月，北洋水师举行规模宏大的阅兵大典，为配足水手额数，王国成由练勇调补为三等水手被派到"济远"舰。此次阅兵王国成表现极佳受到奖励，由三等水手升为二等水手。甲午丰岛海战前，王国成随"济远"舰出海，看到日舰的嚣张气焰他预感到战事不可避免。他曾对同舰的弟兄们说："咱们吃了几年军饷，看来该是为国效力的时候了。"1894年7月21日，清政府雇用英国商船"高升"、"爱仁"、"飞鲸"运兵，获日本联合舰队将拦截的情报，随派北洋军舰护航，"济远"舰又将出航。起航的前两天，知此次出航凶多吉少，王国成获假步行回老家与亲人告别。这时他已有一个3岁的女儿，回到家他从行囊中拿出了一棵紫藤树苗对妻子说:"把这棵树苗栽活以备灾荒。"并一再叮嘱妻子:"等女儿长大了，一定要告诉孩子她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便连夜返回威海，7月22日"济远"舰奉命出航。7月24日清晨，北洋舰队在海上与日本舰队相遇遭到猛然炮击，"济远"、"广乙"两舰奋起自卫。因寡不敌众，"广乙"舰受重创失去战斗力退出战区，为恐被俘舰上将士放火自焚。此时"济远"舰也受创，将士己有13人殉国，27人负伤。而日舰穷追不舍，当日舰"吉野"追至距"济远"舰只有3海里时，仍遭日炮猛击，"济远"舰受重创尾炮手中弹身亡。见状王国成义愤填膺，他挺身而出奔上尾炮大声吼叫："谁给我装弹？"水手李仕茂应声而上。

王国成首发击中"吉野"舵楼，二发击中舰艏，三发未中，又发第四炮正中"吉野"航体炸裂甲板，致其舰体起火逃窜，"济远"舰免遭被击沉的厄运。王国成本是一个二等水手，无发炮资格，更无管带发炮指令，而他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英勇果敢，炮击日舰保存了"济远"舰。丰岛海战后，提督丁汝昌传令嘉奖作战有功将士，并向李鸿章奏:"查却敌保船，全恃炮手李仕茂、王国成为功魁。"王国成英雄主义精神难能可贵，张校长深情坦言，当时王国成的妻子和女儿在家苦苦度日，他用赏银值了点薄地备用躬耕自活。次年，北洋水师全军覆没，王国成誓死不当降兵，毅然离开水师回家务农。两年后即1898年，他只身前去旅顺寻找战友以图再度报国。但壮志未酬，流落辗转两年为国效力不成，忧伤过度生活无着身体染病流浪于旅顺。后有捎信于家人告知：王国成于1900年孑然一身病逝于旅顺口街头，时年34岁。王守义，王国成二哥的嫡孙，采访时年73岁。王老说："祖父名叫王会元，当时是文登营驻军马兵。祖父有三子，王国成行三。后来生活所迫爷爷带着我爸爸去闯江南，王国成便投奔了北洋水师。"说话中王老拿出一本文登县志，他翻开首页人物传略说："旧版只载有县人皆知的二位历史名人，而王国成是近年增补的，只有几百字的传略是我提供的，王国成留给后人的只有这些……"

这正是，王国成：往古今来谁无死，如君一死成国士。壮节嘉名锡自天，褒君勇烈独超前。血战东沟身是胆，力穷南八运关天。馨香俎豆忠魂慰，一死如生历万年。

作者简介

李明春，《中国海洋报》资深记者，国土资源作协会员。

1968年入伍北海舰队，中国海洋大学毕业，华师大结业。撰有新闻、科普、散文、评论、传记、科幻等作品数百万字。

出版《海权论衡》《海洋龙脉》《纵横中国海》《海洋强国梦》专著，传记《一代宗师——赫崇本》，纪实文学《中国深蓝梦》，长篇报告文学《闯海的男人》，长篇小说《红海滩》《混沌》等30余部。央视纪录片《中国向阳红——向阳红09》《蛟龙潜深洋》撰稿，大型海洋文化纪录片《走向海洋》撰稿人之一。

来源：CSO2016 中国海洋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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