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视点】生态产品：“两山”理论的物质载体和实践抓手

来源：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

摘  要

生态产品是我国在生态文明建设理念上的重大变革，为“两山”理论提供实践抓手和物质载体，它是一个涉及经济、社会、政治等相关领域的系统性工程，具有重大的战略作用和现实意义。但目前生态产品缺少统一的概念和分类，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理论研究及试点实践。在中国工程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问题研究》和《长江经济带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与对策研究》项目支持下，研究揭示了生态产品的内涵、价值来源、价值构成及价值实现的可能途径，为生态产品产业发展政策的制定及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政策保障的深入研究提供了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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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产品概念的发展与重大意义

生态产品及其价值实现理念随着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深入而逐步深化升华。生态产品最初的提出只是作为国土空间优化的一种主体功能，其目的是为了合理控制和优化国土空间格局。随着我国生态文明建设高潮的兴起，我国对生态产品的认识理解不断深入，生态产品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地位和作用更加重要和突出。

2013年出台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有关生态文明建设的论述虽然没有直接使用生态产品概念，但习近平在对文件的说明中提出“山水林田湖”生命共同体理念，生态产品与山水林田湖草的生命共同体理念一脉相承，山水林田湖草是生态产品的生产者，生态产品是山水林田湖草的结晶产物。

2015年出台的《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首次写入中央文件，生态产品成为绿水青山的代名词和实践中可操作的有形抓手。党的十九大把“增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意识”写入了党章，将生态产品短缺看作是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一个主要方面，进一步明确要求“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生态产品成为“两山”理论在实际工作中的有形抓手，是绿水青山在实践中的代名词。生态产品逐步由一个概念理念转化为可实施操作的行动，由最初国土空间优化的一个要素逐渐演变成为生态文明的核心理论基石。

在学术领域有一个与生态产品概念相近的词汇“生态系统服务”，已经普遍得到世界各国学者的认可和使用。我国政府文件用“生态产品”代替学术领域已经得到广泛接受的“生态系统服务”，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用词问题，而是一项生态文明建设领域重大的创新性战略措施，是一个涉及经济、社会、政治等相关领域的系统性工程，具有重大的战略作用和现实意义。

一是表明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理念的重大变革。环境就是民生，生态环境被看作是一种能满足人类美好生活需要的优质产品，这样良好生态环境就由古典经济学家眼中单纯的生产原料、劳动的对象转变成为提升人民群众获得感的增长点、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支撑点、展现我国良好形象的发力点。生态环境同时具有了生产原料和劳动产品的双重属性，是影响生产关系的重要生产力要素，丰富拓展了马克思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理论。

二是为“两山”理论提供实践抓手和物质载体。“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论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生态产品及其价值实现理念是“两山”理论的核心基石，为“两山”理论提供了实实在在的实践抓手和价值载体。金山银山是人类社会经济生产系统形成的财富的形象比喻，可以用GDP反映金山银山的多少。而生态产品是自然生态系统的产品，是自然生态系统为人类提供丰富多样福祉的统称。习近平说过将生态环境优势转化为生态农业、生态旅游等生态经济优势，那么绿水青山就变成了金山银山。因此，生态产品所具有的价值就是绿水青山的价值，生态产品就是绿水青山在市场中的产品形式。践行“两山”理论，就是要抓生态产品的生产供给及其价值实现。

三是我国强化经济手段保护生态环境的实践创举。产品具备在市场中流通、交易与消费的基础。生态环境转化为生态产品，价值规律可以在其生产、流通与消费过程发挥作用，运用经济杠杆可以实现环境治理和生态保护的资源高效配置。将生态产品转化为可以经营开发的经济产品，用搞活经济的方式充分调动起社会各方的积极性，利用市场机制充分配置生态资源，充分利用我国改革开放后在经济建设方面取得的经验、人才、政策等基础，以发展经济的方式解决生态环境的外部不经济性问题。因此，可以说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我国政府提出的一项创新性的战略措施和任务，是一项涉及经济、社会、政治等相关领域的系统性工程，在世界范围内还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有成熟的可系统推广借鉴的经验和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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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产品内涵及其与相关概念的关系

生态产品的定义内涵

将生态产品定义为：生态系统通过生物生产与人类生产共同作用为人类福祉提供的最终产品或服务，包括清新空气、干净水源、安全土壤、清洁海洋、物种保育、气候变化调节、生态系统减灾、农林产品、生物质能、旅游休憩、健康休养、文化产品等，是与农产品和工业产品并列的、满足人类美好生活需求的生活必需品。根据生物生产、人类生产参与的程度以及服务类型，生态产品可划分为公共性生态产品和经营性生态产品两类（图1）。该定义明确了生态产品的生产者，把人类也看作为生态产品的生产供给者，强调了人与人之间的供给消费关系。

图1 生态产品概念内涵与基本分类

生态产品概念突出强调了三方面内涵：一是市场交易。能够进入市场交易必须是能够体现劳动价值的产品，生态产品是人类保护、恢复与经营的结果，因此可供给市场进行交换，而单纯地将生态服务价值放入市场，操作难度大，不易实现。二是人类消费。产品的核心是物品的有用性，且能够满足人们一定需求，生态产品生产的目的即是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生态系统提供福祉被人类使用和消费。三是终端产品。终端产品或服务是由生态系统过程和功能产生的具体的、可感知的、可测量的结果，它与特定人类收益直接关联，不需要通过其他生态功能和过程而直接影响人类收益，可以说生态功能和过程是产生人类福祉的手段，属于中间自然组分，它们的价值包含在终端组分中。

生态产品与自然资源资产

自然资源资产是指产权明晰、可给人类带来福利、以自然资源形式存在的稀缺性物质资产，包括土地、矿产等资源。生态资源资产是指生物生产性土地及其提供的生态系统服务和产品，具体包括森林、草地、湿地、农田、荒漠、海洋等生态系统类型及其上附着的水资源、生物资源、海洋资源和环境资源等生态系统存在的载体，以及人类从生态系统获得的各种惠益，是自然资源资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形成过程上看，生态资源资产又可以划分为存量和流量，其中生态系统及其存在的载体是生态资源资产的存量，而生态产品是在某一时间段内生态资源资产依托于存量产生的增量或流量部分，同样也是自然资源资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图2）。生态资源资产存量类似于经济资产概念中的“家底”或“银行本金”，可以形象地将其概况成“生态家底”，而生态资源资产流量则类似于银行资产所产生的利息。一般情况下，存量价值在一段时间内是基本稳定不变的，而流量价值是随时间变化的。

图2 生态产品与自然资源资产、生态资源资产的关系

生态产品与生态系统服务

与“生态产品”最为相近的概念就是在国内外学术领域广泛应用的“生态系统服务”，虽然国内外学者对生态系统服务的定义和认识存在一定的差异，但普遍来看这两个概念在定义内涵、构成内容、政策支撑和使用语境上非常相近，又有明显的区别（表1）。

表1 生态产品与生态系统服务的区别与关系

生态系统服务

生态产品

定义

内涵

生态系统服务是指人类从生态系统中直接或间接获得的各种惠益，主要强调了生态系统是服务的生产者，人类是服务的消费者，主要反映的是自然生态与人类之间的供给消费关系。

生态产品是指生态系统为人类福祉提供的终端产品或服务，除生态系统外，人类也是生态产品的生产供给者，不仅反映了自然生态与人类之间的供给消费关系，还反映了人与人之间的供给消费关系。

构成

内容

生态系统为人类提供的所有环境条件和效用，即包括生态系统为人类提供的直接服务和间接服务，也包括生态系统自身的结构与功能，还包括一些生态资源存量。但不包括干净水源、清新空气。

从构成内容上看，生态产品小于生态系统服务。生态产品是生态系统服务中直接、终端的产品和服务，不包含生态系统服务中的支持服务、间接过程和资源存量。但包含干净水源、清新空气。

政策

支撑

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化可以提高政府和公众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虽然可以为生态补偿、资源管理、城市规划等政策制定提供一定的决策依据，但由于仍将自然生态与人类经济看作是两个独立的系统，其作用更多地表现为生态保护意识提高，而其实践意义和对决策支撑的作用要远远小于在意识提高方面的作用。

生态产品将生态环境看作是与农产品和工业产品并列的人类生活必需品，将生态环境纳入到人类经济体系之中，是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在市场中实现的载体和形式，从生产、供给、交换、消费、机制体制等方面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主流化提供了明确的方向和路径，成为绿水青山在实践中的代名词和可操作的抓手，对决策支撑和具体实践的作用更具体、更明确。

使用

语境

更多地应用于学术领域和国外的相关研究中。

多用于我国政府文件或实践应用领域中。

与“生态系统服务”相比，“生态产品”概念的定义内涵更加合理规范，构成内容的边界也更为明确清晰，在政策支撑方面指明了价值主流化的具体路径方式，成为实践应用中绿水青山的代名词和具体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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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产品价值来源构成及其实现基本路径

生态产品的价值来源与构成

生态产品价值丰富和扩展了马克思劳动价值论中的劳动与生产。传统劳动价值论中的生产劳动只包括人类生产，而公共性生态产品的价值离不开人类的保护、恢复与经营，因此，有必要将污染治理、建设恢复、经营管理和放弃发展这种无形的劳动，纳入到人类生产中。生态产品产生的基础是生态系统的第一性生产、次级生产以及能量流动、物质循环和信息传递，称为生态生产（图3）。

图3 生态产品价值来源

生态产品是物质与精神、功能与愉悦、文化与经济的综合产物，这从根本上决定了生态产品具有多层次的价值体系，也是生态产品区别于普通产品的最为显著的特征。其价值表现在生态、伦理、政治、社会、文化、经济等多方面，但从有利于促进生态文明建设的角度考虑，如果将生态产品生产载体也包括在内，应该关注的生态产品价值包括生态资本价值、产品使用价值、增加就业价值、政绩激励价值和经济刺激价值。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途径

从生态文明建设角度出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主要方式主要包括生态保护补偿、生态权属交易、经营开发利用、绿色金融扶持、促进经济发展、政策制度激励等措施（图4）。

图4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主要途径

生态保护补偿是公共性生态产品最重要的经济价值实现手段，该路径应以政府主导，以市场为主体，多元参与，充分发挥财政与金融资本的协同效应。

生态权属交易是公共性生态产品通过市场交易的价值实现方式。该路径应由政府管制和监督，需财政引导和绿色金融支持。在技术和制度条件允许下，应尽可能地开发生态产权交易产品，扩大生态产权交易种类及配额，扩大公共生态产品的生态产权市场。

经营开发利用是经营性生态产品的主要价值实现方式，该路径应以市场为主体，需要强化国家政策引导，加强财政税收、绿色金融等政策联动，并合理引导消费方式，鼓励消费生态产品、绿色产品。

绿色金融扶持则是利用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绿色保险等金融手段鼓励生态产品生产供给。绿色金融发展，需要加强法制建设以及政府主导干预，才能充分发挥绿色金融政策在生态产品生产供给及其价值实现中的信号和投资引导作用。

刺激经济发展是指因良好的生态环境吸引高新企业入驻和、高端人才引进，以及由于自然环境造成的房屋价格的差别而间接实现的价值。